君逸之道:“逼她与她的靠山联系就成了。”
俞筱晚好奇地问,“怎么逼呢?”
君逸之笑了笑,“今天的事儿,你没告诉老祖宗的吧?我去跟老祖宗说,让老祖宗去跟父王说,让父王出面,要把刘嬷嬷一家子发卖出去。母妃必须会拦着,这样拖上一两天,刘嬷嬷为了自保,必然要跟她的靠山联系。”
俞筱晚笑道:“是这样,无中生有。”
君逸之立即去找老祖宗,哪知楚王爷也正好在老祖宗那儿,满面愁容,害君逸之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口。
楚王爷坐在那儿,一个劲地叹气,君逸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王,您怎么了?”
楚太妃也微叹,“一会儿等你叔父、堂兄、琰之他们来了,一块儿说,大家一起想个法子。”
不多时,楚王爷的亲弟弟仁郡王爷、和君玮之、君皓之兄弟垂头丧气地来了,待君琰之到后,一家人坐在一处,听楚王爷说今日朝堂之上的事。今日一上朝,御史就弹劾了楚王爷,说他任人唯亲,将侄子君玮之和君皓之两兄弟升入工部,放纵子侄贪墨公款,要求吏部和大理寺立案调查。
君玮之郁闷透了,“我和皓之根本没有贪墨,不过是拿了些商户的回赠,这是惯例,工部哪个官员没有拿过的?怎么偏偏就找上了我们兄弟俩?”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其实这种小惯例在哪里都存在,就是御膳房的厨子,也都会收商户的年礼,一般只要不是从公款的帐面上挪用银子、购买的价格也没有明显高于市面上的均价,这种事是不会有人查的,若是要查,必然就是楚王爷惹了谁的眼,让人看不惯了。
楚太妃沉声问,“你们一共拿了多少。”
君玮之和君皓之报了一个数,因他二人调到工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数目其实是很小的,不过人家是拿着事情的性质在这儿说话,并非是说银两的多少。君玮之顿了顿又道:“其实这个月,广缘坊的老板就打算多给我一些分成的,我觉得这样不妥,坚持没收,却没料到……哼,肯定是早有预谋。”
君逸之和大哥对望了眼,真心觉得这个数目不多,便朝大哥打了个手势,君琰之便微笑道:“这个数目算不上什么,广缘坊若是曾打算多送你银子,恐怕是受人指使,可以从这里去查。”
君玮之忙道:“那就请堂兄多多相助了。”
君琰之略一点头,看着父王笑道:“父王不必忧心,此事就交给孩儿吧
楚王爷听说儿子愿意揽下来,当即就轻松地舒了口气,“琰之你要人手的话,只管吩咐齐正山便是,他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府中的几个幕僚,你用得着就直管吩咐。”
君琰之笑着应下,说好三日后解决此事,请父王在朝堂上顶住三日,不要让两位堂弟被关到大理寺去,进了那种地方,没罪都会供出些事来。
楚王爷自然是一口应下。
散了之后,君逸之便跟大哥回了沧海楼,两人商议了一番,才回梦海阁
俞筱晚正等着他就寝呢,君逸之将父王和叔父一家被弹劾之事告诉了晚儿。俞筱晚蹙着眉头想了许久,都不记得睿表哥曾在她面前提过贪墨案的事。前世的时候,朝堂里似乎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除了一些派系之间的小打小闹,朝堂之中,表面上看起来,始终很平静。
这一世的命运似乎改变得太多了。
俞筱晚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查?”
“打算先去偷广缘坊的帐册,商户们送了银子,都会做记录,也会让官员们签个押,免得日后官员们说自己没拿。只要有了这个帐册,我想,应当不止工部的官员收过礼,就可以让他们出面保下堂兄,御史只有弹劾之权,最后如何处置,是要由内阁商议,或是在朝堂之上讨论的。”
“法不责众么?”俞筱晚仔细想了想,蹙了眉道:“不是说,你们之前曾弹劾过一位黄大人么?我怎么觉得,跟这事有关系呢?”
君逸之唔了一声,“我们也觉得是太后的人干的,想反击,或者报复一下,这很正常。”
俞筱晚就觉得太后不是个随意报复的人,“你想一想,那种帐册,可能里面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事,若是要拿出来当证物,必定会牵上许多官员,恐怕,到最后,会连黄大人也放过去。”
君逸之笑道:“这种事,应当都是分开记帐的,送礼是一本、贿赂是一本。我们只摘清两位堂兄,不会管黄大人的事。”
“恐怕没这么简单呢。”俞筱晚说道,“帐目要怎么记,是个人的习惯,这种帐册应当都是保密的,还分成两个、三个,多难保管,我总觉得太后是想将水搅混了,好保下黄大人。”
君逸之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跟大哥商量一下,绕过黄大人的事,太后的手,不能再伸到朝堂里了,她的人一定要清出去。”
俞筱晚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她虽然有直觉,可是真要想对策,就难了些,毕竟不懂朝政,不过她管理了几间店铺,倒是对记帐有些经验,“这种帐册,签押的人王不见王的,老板们都有分寸,不会让谁看到旁人的签名,应当是一个从前往后记,一个从后往前记,若是能让老板分开就好了,可惜撒开的话,也会让人看出来。”
君逸之眼睛眯了眯,转着心思,没再说话。
第二日,君逸之精神抖擞地跑去找大哥,将晚儿的顾虑告诉给大哥。君琰之想了想道:“这倒也有可能,若真是全记在一个册子上,我们就会得罪上许多官员,反倒将父王给害了。若是交一半的帐册上去,又会显得我们藏了私,心中有鬼的官员,会更忌惮我们。”旋即凝神思索,“只是,若是我们请帐房先生来做帐册,就怕让人抓着把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自己动手。
君逸之想了想,缓缓地道:“不知道广缘坊的老板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人或事。”
君琰之的眼睛一亮,“只要抓住这些人或事,就能逼他将帐册一分为二,常年做帐的人,总比我们有办法,况且是他自己经手的,也算不得假帐。
君逸之笑嘻嘻地拍了拍兄长的肩道:“大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还另有要事。”君琰之好奇地问了一句,君逸之答道:“给兰家弄点风波去。
君逸之出了府门,乘轿来到了北大街一处极为雅致的茶楼,这间茶楼里,每天上午和下午,有两场说书,驻讲的这位先生口才极好,平常的段子到了他的嘴里,都会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从文在大堂靠墙角的地方点了一张桌子,拂了灰尘,请君逸之坐下,自己和从武两人站在主子身后。小二殷勤地过来侍奉,君逸之点了茶楼里最好的点心和茶水,就问道:“今日说什么段子。”
小二笑咪咪地回话,“回爷的话,说的是隋唐演义。”
君逸之丢了老大一锭银元宝给小二,“赏你的。”
小二惊喜万分,连连谢赏,一溜烟地跑下去准备点心和茶水了。
“表兄好大的手笔。”一道偏清脆的男声忽地响起。
君逸之扭头一瞧,来人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俊隽,原来是兰知仪,便笑道:“知仪也来听书?有位子没,一块儿坐吧。”
兰知仪微笑着坐下,好奇地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表兄你喜(3uww提供下载)欢听书?”
君逸之嘿嘿一笑,“现在喜(3uww提供下载)欢听了呗。”
虽然他没主动解释,可是那有些尴尬又有些闪躲的眼神,都在告诉兰知仪,家有恶妇,不许我喝花酒,只能来听书解解闷,不然老呆在家里会发霉
兰知仪自认为了然地笑道:“听书也挺有趣的,我就每日里来听书。”然后介绍了一番这间茶楼每段场次的说书先生的特点,聊了几句,靠梁柱那一桌有人喊他,就隔着两张桌子。兰知仪便歉意地道:“我约了朋友,改日再同表兄聊。”
君逸之点了点头,兰知仪略一拱手,与同伴坐到一块儿去了。
从文=责=责几声,摇了摇头,君逸之回头瞥了从文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又怎么了?”
“没怎么。”从文就是个话唠,刚说完没什么,跟着就蹦出一长串,“小的是觉得,知仪表少爷比起知存世子来,不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要略强些,可惜他晚生了一年,不然世子之位就是他的了。”
君逸之懒洋洋地道:“我也这么觉得,大哥还说知仪的才华也极佳,又有冲劲,比保守的知存还要强些。其实一般的爵位,又不一定非要嫡长子承爵,我听说渭南侯家还是庶子承爵呢,只是他家喜(3uww提供下载)欢学着皇家的作派罢了。
从文啧啧地道:“可惜了。”
君逸之回头白了从文一眼,“关你屁事,人家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公子,用得着你可惜。”
从文一本正经地小声道:“二少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是皇家血脉,有郡王的封号,将来知仪表少爷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当官这事上还得让着知存世子,难道不可惜么?”
君逸之没答话,因为说书先生已经坐到场中央的那台说书台上了。
从武暗暗拉了拉从文,小声劝道:“你别这么嘴快,二少爷是不计较,若是世子爷,你这样乱说勋贵之家的家事,非送你几板子不可。”
从文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再不多话。
兰知仪和同伴的那桌上,一位黄衫的马脸公子问了个问题,兰知仪没有反应,马脸公子推了推他,“知仪兄,想什么呢?”
兰知仪忙笑道:“哦,没想什么,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告辞了,今日算我做东,一会我跟掌柜打个招呼,记在我的帐上,各位要什么只管取用。”说完就带着随从出了茶楼。
兰知仪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忽然看着一株光秃秃的柳树发呆,随从忙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兰知仪摇了摇头,“回吧。”
回到府中,兰知仪就被叫到前书房,父母和兄长都在,要商量筹集银子的事儿。
定国公言道,“兰忠问了古管事,古管事说,一开始他们店里的生意也不好,就用了个办法,烘托人气。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俞筱晚的店里用的烘托人气的方法,就是请人来假扮顾客,大量购买店里的货品,其实转头就从后门送回店里,但是却让围观的百姓觉得这家店的货品是真的好。
兰夫人道:“这方法好是好,就是见效慢,宝郡王妃的店子也是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将人气给拉上去的,我可不想等那么久,所以我和国公爷商量了一下,就用她这个办法,咱们换一换。”
兰氏兄弟都洗耳恭听,兰夫人便解释了一番。兰家不是有一库房的御赐物品吗,卖又卖不掉,送又不能送,摆出来怕坏了,真是一点也不实惠,不如由信得过的人开间铺子,将这些东西都放在铺子里卖。当然,不能卖给外人,会杀头的,只让宫中采买的公公来买,然后再回头赏赐给他们,这样就能拿到银子,又不会丢了御赐的物品。
兰知存一听完就断然道:“不行,若是被人察觉了,必定会被弹劾。”
兰夫人忙解释道:“宫里的人都听你太后祖姑母的,店子只让咱们的亲信管着,怎么可能会被人知道?这是来银子最快的方法了。反正买入宫中的物品,多半都是锁在库房里,日后赏下来,或是慢慢拿出宫来都成。至于咱们家的御赐物品,又不抄家,谁个知道咱们多了一件还是少了一件?”
兰知仪也赞成,“这个法子不错,来银子快,还没风险。我赞成。”
兰知存还有事要与幕僚商议,不耐烦多说,就一句话,“我不赞成,此事不能办。”说罢就走了。
这计谋是定国公“举一反三”出来的,脸皮就有些挂不住,兰知仪轻哼道:“大哥也真是的,虽然咱家就他的官最大,但那是因为先祖不让父亲当官,否则,哪轮到他?外人都说大哥保守,真是一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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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听着小儿子的话,觉得真是深得他心,他不是没有才能啊,他不是不会谋算啊,他只是因为祖上的铁令,不能入朝为官啊!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定国公了,不算皇亲宗室的话,满朝勋贵就数他的爵位高了,可是,他没有官职,没有官职就没有实权,没有实权,就没有人奉承,光一个爵位有什么用?
定国公摇头叹道:“是啊,太后还总是夸赞知存,谨慎、智虑、凡事三思而后行,可他也思虑得太多了,就是过于保守,不知把握时机了。”定国公说着,拿食指点了点桌面,“马上要进腊月了,宫里会大赏勋贵之家,库房里的器物必定不够用,是一定会要采买的,这么好的机会不知把握,等到下回再采买,又是明年年底了。况且就算不建山庄,这一回冬至日咱们府上施米粮,用去了整整三万两银子,虽是赚了些好名声,可是没有太后来坐镇,总是差了几分,总得将本钱要回来吧?咱们是将银子花在百姓身上的,从宫里头要回来,不为过吧?”
兰知仪用力点头,“父亲所言极是。孩儿也觉得此计可行,咱们家兴旺了,对大哥的前程也只有好处,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定国公愤然道:“就是。”说着将一本帐册摔出来,翻开一页指给兰知仪看,“你瞧瞧,他每月要花多少银子宴请官员?不多赚些银子回来,难道一家子供着他一个,别人都只喝西北风么?”
兰知仪看了几笔帐之后,心中顿时不平衡了起来,官员的俸禄并不高,勋贵之家靠的都是封地上的收益,明知家里人多地少,大哥还将他的所有俸禄都拿去花在交际应酬之上,还要府中的公款里倒贴些给他,凭什么啊!我的银子不够用,就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
“大哥的花销这么大,咱们跟太后说明白了,太后应当会帮我们的。”
于是定国公便拍板道:“就这么办,夫人明日就想办法魏公公接触接触,让他私下帮咱们办,回头多他些好处。”
兰夫人也赞成这个法子,不过她在太后面前受训最久,总听太后说长子如何如何出众,因而最听长子的话,就迟疑地道:“存儿他不赞成啊,不如,明日咱们再跟他商议商议?”
定国公怒道:“我说了就这么办,你听不懂么?这个府中,谁是家长?他只是世子,我才是国公!”
兰夫人不敢多话了,忙连声应道:“好好好,明日我就去跟魏公公说,最好,咱们还是商量着太后的意思,若是太后不允……”
定国公蹙眉道:“太后不允,咱们自然是没法子的。”必须宫中有人经手此事,否则就会穿帮。
兰夫人见丈夫并未打算一意孤行,总算是放了心。
同一时间,俞筱晚正在暖阁里接见古洪兴和俞文飚二人。古洪兴小声地禀报了一遍,“小人都按郡王妃交待的说了,兰家的人应当会用那个法子。
“那就好。”俞筱晚点了点头,仔细思量了一会子,慢慢地问道:“宫里那人,你有把握么?”
古洪兴笑道:“有把握,小人以前的主子,可是詹事府的詹事,小人常跟着主子入宫觐见太后、小太子,跟宫里的大小总管们,都很熟。”
俞筱晚叮嘱道:“还是要谨慎,你也提醒他一下,留证据的时候,千万别让人发觉了。”
要瞒过太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惟芳已经站到小皇帝这一边来了,在宫里头会帮上忙,加上现在惟芳的母妃正帮着掌管后宫,行事自然就方便一些。
正事商议完了,俞文飚就关切地问,“郡王妃最近身子如何?”
俞筱晚沉吟了一下,实话实说,“没有加剧,但也没有治好,在等解药
俞文飚蹙眉道:“早知道我就亲自去一趟西南了。”
俞筱晚轻笑,“多谢文伯的好意了,不过人哪有鸟飞得快,等着吧,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应该快了。”旋即想到一事,小声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