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皇后端坐着,满目慈爱地凝视着她心爱的儿子,欣慰地笑道:“本宫催了哲儿你多少回,偏你眼光高,就是不肯立妃。本宫正着急呢,没想到哲儿你这次倒是开了窍,一下子正妃侧妃都要立了。李阁老的嫡次女,本宫倒是听说过,家世倒也配得上,李夫人也跟本宫提起过。可是,这裴元歌又是谁?怎么本宫从未听过?”

不过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

“回母后的话,是刑部尚书裴诸城的幺女。”宇泓哲笑着答道,想到裴元歌清丽脱俗的容颜,心头一阵火热。

“刑部尚书的幺女?”皇后思索着,忽然道,“是不是之前跟镇国候府定过亲,后来被退婚的那个裴元歌?”倒是想起来在哪听过她的名字了,她的那个堂侄女叶问筠似乎提过,“按理说,刑部尚书的女儿,给你做侧妃勉强够,可是,若是被退过婚的女子,这名声也太不好听了。你堂堂的五皇子,嫡长子,将来是要做太子的,怎么会选上这么个声名有碍的人?”

宇泓哲早料到这会有些阻碍,笑着道:“这说起来不能怪她,镇国候府不过是想攀上咱们,偏巧叶问筠那丫头又迷上了安卓然,镇国候府这才要退婚,说起来,倒是镇国候府的不是,并不干元歌姑娘的事情。母后放心,儿臣见过元歌姑娘几次,端庄秀丽,才华也好,人也机敏。难道母后还不相信儿臣的眼光吗?”

“本宫还在说呢,裴诸城从镇边大将转为刑部尚书,显然是失了皇上的心思,你怎么会挑上他家的女儿,原来是见过人,自己相中了。”皇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能让哲儿相中,那裴元歌想必是国色天香了?不过,本宫没见过她人,还是有些不放心。而且,本宫依稀记得,她似乎参加了柳贵妃的赏花宴?”

别是柳贵妃故意设的美人局,引哲儿上钩吧?

“柳贵妃那赏花宴,不过是为父皇选个美人,给自己固宠罢了!何况,儿臣听说,元歌姑娘半路告了病,连父皇的面都没见,可见她是个心性高洁的女子,母后就不必担心了。”宇泓哲央求道,“至于母后说没见过人,这还不容易?赶明儿挑个时候,母后选她入宫见一见,不就知道了?”

宇泓哲越是心急,皇后反而越要慎重,笑道:“无缘无故,又素不相识的,宣人家姑娘入宫,好没意思。”见儿子心急的模样,叹了口气,道,“罢了,再过些日子便是端午,官家小姐们必定会出门看龙舟,哲儿你去打听打听那位裴四小姐出不出门?到时候让宫嬷嬷代本宫去为你掌掌眼,若真是好,本宫再宣她入宫,等相中了,就去跟你父皇说。宫嬷嬷,你可替本宫瞧好了。”

原本服饰在皇后身边的穿赭色宫装的老嬷嬷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道:“老奴遵旨。”

“母后尽管放心!”听皇后的意思,差不多已经答允,宇泓哲顿时眉眼飞扬,笑道,“儿臣跟母后打赌,母后见了她,也只有说好,断说不出半个不字!”

※※※

下了朝,裴诸城照惯例,先到蒹葭院来坐了坐。

白霜一心希望两人和好,因此早带了丫鬟们下去,只留下两人在房内。舒雪玉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却只是在心中暗自叹息。这丫头不懂,他们现在的情形,若是有人在,还能觉得自在些,真正只剩下两人,彼此熟识了二十多年了,谁的性子心思也瞒不过谁,再如人前那般演戏作势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这样单独相处着,反而彼此都更尴尬别扭。

因此,只剩两人的时候,房间内常常是寂静和沉默。

舒雪玉随手拿了本书,翻着看着,作为掩饰。忽然间,耳边响起裴诸城有些犹豫的声音:“你……”顿了顿,才道,“肩膀上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舒雪玉淡淡地道,连头也没抬,依旧看着书,似乎浑不在意,只有她知道,心里在翻涌着这样的浪潮,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抑或心酸苦涩,“我早说过了,我如今唯一的指靠,就是元歌,我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我救她是为我自己,不关你的事,你不必因为这个对我感激或者愧疚。”

如果他想要关心她,她希望,那只是因为她是舒雪玉。

如果是为了元歌,她宁可不要!

“那就当我没问好了。”裴诸城也淡淡地道,声音很平静,心中却暗笑自己傻了,明知道结果,却还是要自找钉子碰!真是活该!倒没有生怒,神情反而平静自然下来,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镇静自若地道,“温府似乎出了点麻烦,你跟温夫人不是手帕交吗?有时间的话,明儿带着元歌过去看看吧!”

听到好友府内出事,舒雪玉顿时抬起了头,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跟她说话,她连头都不想抬,听到温夫人有事情,就能够如此关切?裴诸城淡淡一笑,早就习惯了,倒也没觉得受冷落,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下朝时偶尔听朝臣们提起,说温府遇到了麻烦。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让元歌告诉我。你也不用觉得向我开口求情而别扭,我只是在还你救元歌的人情而已,至于要不要接受,随便你。”

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以,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了桌上,起身道:“我去书房了。”

“好。”

舒雪玉应了声,看着他离开,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地合上手中的书,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只是因为元歌而已……不然还会是因为什么?”她能出院,是因为元歌,能够获宠,是因为元歌,能得到他一声伤势询问,也只是因为那伤是为元歌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元歌,这点再清楚不过。

难道他以为,她还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在关心她?

夫妻情分,早已经尽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朦胧的莹光中,舒雪玉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第一次跟裴诸城相见的时候。盲婚哑嫁,第一次相见,便是他来迎娶之时。她的脾气不好,四邻八乡都有耳闻,那时候,哥哥跟他已经相熟,开玩笑说:“裴老弟,我这妹子的名声你是知道的,这一旦嫁出去,你可就没法再反悔了啊!”

那时候她很生气,哥哥怎么能当着夫婿的面,这样落她的面子。

然后,她听到了那个清亮的声音大声道:“舒世兄,这话应该我说才对。进了裴家门,就是我裴诸城的妻子,你们要反悔再想把人要回去,那才是不可能!”

还未相见,就这样维护她,原本婚嫁忐忑的心,在这一刻顿时安定下来。

而婚后的生活,正如她所预期的,他很维护她,处处都不让她受委屈,连她那样骄横刚类的个性,都说不出一个不好来。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个性又直,虽然心里对这位夫君眷恋深切,却还是因为个性的原因顶撞他,他脾气也直,却一直包容着她,偶尔被她气得急了,也只是瞪她一眼,自己出去,等气消了才回来。

婚后四年,她没有身孕,也没给他安排通房妾室,他半个字都没说,反而在公婆面前替她扛起,说是他自己不愿意纳妾。

就连那一年,他立下军功回京,原本稳稳的爵位,被她一耳光打飞了,他也没埋怨她半句。

娴雅说,他惯坏了她,一点都没有说错!

如果不是习惯了他的忍让和退步,如果不是被他宠惯了,那一年,在章芸出现后,她不会那么冲动,那么任性,没有丝毫的包容和理解,只顾着自己的愤怒和痛恨,冲他发脾气,半点好脸色不给他,结果让章芸有了可乘之机,在他们中间搬弄是非。如果那个时候,她能冷静一点,能稍微宽和一点,好好地处理章芸的事情,是不是一切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无可挽回的地步?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舒雪玉慢慢地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现在,她只有元歌了……

书房内,裴诸城静静地坐在紫檀木的圈椅里,神色沉凝。放舒雪玉出来,只是考虑到她没有子嗣,又是正室,她跟他说,会好好照顾元歌。在人前的时候,扮演一对和睦的夫妻,不算太难,但私底下,他从来不喜欢单独面对舒雪玉。每次单独面对着舒雪玉,就好像在面对着十年前的自己。

好像在面对,年少轻狂的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他,身在局中,看不清楚是非对错,等到现在冷静下来,再去回想从前的事情。章芸也好,那三位妾室也好,都不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从前的事情,也许有很多地方,他错怪她了。但是,如果有错,是他的错,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明锦下毒手!

苦笑着,裴诸城抛开烦乱的思绪,开始整理繁琐的刑部公文,再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现在的他,只好好好照顾元歌长大,给她找个好的夫婿,看着她一生福寿安康。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

因为是温府有了麻烦,舒雪玉是去探望温夫人的,因此没再带着那些让她添堵的裴元华、裴元巧和裴元容,只带了元歌,乘着裴府的马车来到温府。

前一晚,舒雪玉就给温府下了拜帖,温夫人早知道她今早要来,早早地在二门候着。只见她身穿烟霞红的刻丝长身褙子,下身石榴红裙,头上戴着八宝攒珠的金翅大凤簪,粉光脂艳,含笑而立,依然是干脆利落,气场十足的模样。只有熟悉她如舒雪玉,才能看出她盛装之下的疲惫和委屈。

温逸兰却仍然是那副娇俏憨厚的模样,笑着道:“雪姨好,元歌妹妹好。”

裴元歌回礼道:“娴姨好,温姐姐好。”

温夫人和舒雪玉笑着应了,温夫人这才对舒雪玉道:“你拜帖下得真及时,我正想带着兰儿去裴府找你呢,你到先赶上门来了。”说着,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又不想被女儿看到,便勉强道,“兰儿,你带着元歌去见你祖父祖母,然后四处玩玩,我跟你雪姨说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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