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意思!
稳稳地坐下,宛如玉刻的修长手指慢慢地把玩中手中的酒杯,看似云淡风轻地瞧着下面的场景。
“你算什么东西,敢叫老子滚?”地痞头领本就满心怒火,见这白衣少年一副文绉绉的书生模样,更加不放在心里,握了握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狞笑着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管老子的事情。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着,捏着钵盂大的拳头,就冲着万关晓砸了过去。
看他那清秀的身姿,恐怕连这人一拳头都禁不起。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十之**都是娇俏婉转的莺呖燕语,充满了担忧关切之意。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万关晓却怡然不惧,顺手拿起腰间的竹笛,敲、点、划、勾,如灵蛇般,配合着他如穿花蝴蝶般矫健灵动的身形,招招都打在地痞头领的身上,自己却毫发无伤。待这轮交锋过去,地痞头领已经肿的满头青紫大包,万关晓却是衣袂翩然,半点也没让他沾上身。
地痞头领的狼狈,更衬托出万关晓游刃有余。
“还不快滚?”万关晓凛然喝道,“还是说,想要一起上来试试?本公子全然奉陪!”
地痞头领知道眼前这人拳脚功夫了得,不是他们能应付过来的,虚张声势地丢下一句:“老子今天拉肚子,虚了点,这才不是你对手。你要真有本事,就给我等着,等老子去治好了这体虚,再来跟你较量!你别走啊,你要走了你就是王八蛋!”口吐秽言,灰溜溜地带着一众人离开。
本就是翩翩少年,见义勇为,又有这样的好身手,再在这污秽狼藉的地痞头领的衬托下,白衣如雪的万关晓此刻直如天神般威武雄俊,却又秀丽如花,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声,而这次不止是围观的平民少女,就连旁边停车游玩,被吸引过来的官家少女,也有不少眼眸定定地凝视着万关晓所在的方向。
一阵风吹过,顿时有无数面纱“凑巧”被风掀起,露出如花似玉的容貌,和赞赏的盈盈秋波。
万关晓视若无睹,径自迈步走近裴元歌,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将竹笛系回腰间,这才拱手为礼道:“姑娘受惊了,不知道可否安好?别被这些污秽之人惊吓到才好。”
对于这个结果,裴元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前世她与万关晓夫妻四年,对他的身手很清楚。表面上看起来文弱秀丽,出口成章,却也有着一身的好武功,算得上文武兼备。当年科举,他文试只上了榜,三甲之中,得了个同进士的出身,武举却是榜眼,又兼容貌俊美,很是京城父母心中的佳婿典范。
上次是幽林山谷之中,奏笛吟诗,这次是闹市之间,英雄救美。
裴元华为他所设计的每次出场,都是煞费苦心啊!对方已经搭好了台架,她若不跟着好好唱一出,岂不是太对不起这场惊吓?
“多亏公子及时赶到,赶走了那些恶人,小女子才得保全。”裴元歌盈盈福身,一身深深浅浅的蓝,宛如海水般澄澈清逸,沁人心扉,声音更是娇柔婉转,却又端庄矜持,处处守礼,没有丝毫的轻浮之感,“不敢请教公子尊姓大名,小女子也好让家父登门致谢,以报答公子今日的相救之情。”
听到这般娇糯动听的声音,万关晓不禁一怔。
他对裴元歌的确有所图,那也是听说裴府姐妹不合,大小姐有意整治这位四小姐,这才用得上他。原本以为会是个刁蛮任性,或者容貌丑陋的骄横女子,但为了前程便也应了。那日山林之中,他一直背着身,又离车队远,根本就没看到裴元歌,今日相见,却发现她身姿轻盈,气质出尘,虽然隔着帷帽,看不清楚模样,但听其声音,观其姿态,想必是位美貌温存的贵族少女,心中登时意动。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辈应为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虽然意动,万关晓却并没有急切地报上姓名,而是不动声色地吊着这少女的胃口,甚至不再多说一句话,笑道,“姑娘既然无恙,小生就放心了,这就告辞了!”
说着,取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微微摇晃着,信步离开。
虽然时间很短,但裴元歌仍然看到了那折扇上的字,正是当日前去白衣庵的路上,万关晓故作姿态所吟诵的那首《感遇》,心中冷笑,却故作惊讶地轻咦出声,留道:“公子请留步!”
听到那声轻咦,知道裴元歌必定认出他就是当日奏笛吟诗之人,万关晓心中得意,却并不顿足,径自离开,长声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姑娘真的不必放在心上。”当日幽谷之中,他乍然出现,奏笛吟诗,却连个正面都没漏,今日英雄救美,让她察觉到自己就是那日山谷之人,勾起她的好奇心,已经做足了姿态,神秘、好奇、悬念,都是容易勾人的情绪,这两日露面,定会让裴元歌那位深闺小姐对他印象深刻,日思夜想。
这样的效果,刚刚好!
按耐住想要转身再与裴元歌说话的冲动,万关晓强令自己离开。
也许,等到下次相见时,便可以再进一步了!
习武之人耳目聪灵,虽然离得不近,但裴元歌那软糯的声音还是传入耳中,浅色的唇微微抿起。没良心的丫头,他也救过她,也帮她接过围,她何时这样跟他道过谢?紧紧盯着下面那道白色的身影,看清那俊美的容貌后,美眸顿时更加冷厉,招手叫来侍卫,低声地吩咐了两句。
这头,万关晓正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厉喝:“给老子站住!”
万关晓下意识地驻足,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铁塔似的黑汉站在当场,目若铜铃,神色很不善地盯着他,冷冷道:“怎么?在老子的地盘打了人,就想开溜,当老子是死人哪?看着你个小白脸就不像个好东西,是不是专门出来勾搭无知少女来了?来来来,老子跟你比划三百回合,你要赢了,老子半句话不说,从此见了你就绕道走,你要输了,这辈子再在老子跟前出现,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好好的英雄救美戏码,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万关晓和裴元歌都怔住了。
裴元歌还以为这黑汉子也是裴元华和万关晓计划中的一部分,想要更突显他的身手。但看着万关晓惊愕的模样,却又似乎不像。听他的意思,难道方才那个地痞流氓头领,真的回去找人,这是来找场子了?裴元歌蹙眉,犹豫了下,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壮士,您误会了,方才是有人想要欺辱小女子,这位公子相救,这才动起手来,并非有意冒犯。”
黑汉子挥挥手,瓮声瓮气地道:“小娘子别被这小白脸骗了,现在世道不好,专有这种小白脸,自编自演,装什么英雄救美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看这小子不是好人,说不定就是搞这种事儿的,先让我教训教训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的地盘行骗?”
自编自演?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纱幕下,裴元歌纤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黑汉子绝对不是裴元华原来设计好的,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个地痞头领找来的帮手,倒像是……倒像是来跟万关晓作对的?很快的,她眉头又舒展开来,万关晓最重颜面,被这黑汉子这样讥刺,肯定按捺不住,如果不小心输个一招半式,或者赢得比较狼狈……。
“小姐!”紫苑和木樨的声音忽然传来。
她们正在街上游玩,忽然看到裴元华找了过来,却不见裴元歌。再看大小姐似乎面试不豫,心中更加担心,急忙回转找了过来,看到这人多,便拥簇过来,没想到正好瞧见裴元歌坐在当中,急忙跑了过来,连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裴元歌正好装作跟两位丫鬟解释,不再作声。
听了这黑汉子的话,万关晓顿时涌起一股怒气,这人明显是来拆他的台的!再想到刚才横加拦阻,暗中出手教训那地痞头领的人,忍不住怀疑这是哪家的贵公子,不忿他如此出风头,所以故意找人来羞辱他。不过,他万关晓是有真材实料的,可不是那些绣花枕头!
“既然这位壮士有心赐教,那咱们就来比划比划?”
想清楚这些后,万关晓脸上又浮现出笑意,温然如玉,却并没有再提英雄救美的事情。这种事情,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果他真的出言辩驳,反而显得心虚,再让这黑汉子风言风语地说下去,说不定那位裴四小姐便会起了疑心,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潇潇洒洒地再赢一场,在这位裴四小姐跟前再露一回脸。
“来来来,让我来教训教训你这个想要骗财骗色的小白脸!”
黑汉子怒喝一声,扬起醋坛大的拳头,冲着万关晓就砸了过来。
一交上手,万关晓就察觉到了不对,这黑汉子看起来好像和之前那地痞头领一样的本事,似乎是地头蛇之流。实际上却是难得的高手,行动前有意无意地封死了他的退路,让他只能放弃自己的优势硬接他的拳头,而力道又蛮横强大,只一招就震得他“蹭蹭蹭”地只后退。
“老子早说了,你这小子就是来骗财骗色的吧?刚才跟那家伙打,装得天下无敌似的,跟老子一交手,这底细全露出来了吧?”黑汉子看似鲁莽蛮横,言辞却十分刻薄尖酸,明明方才万关晓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打赢的,但被他这样一说,倒真像是双方做戏,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围观众人中,哪有什么懂门道的人?眼看着这黑汉子跟刚才那些地痞一样的出手,这位白衣公子却丝毫也没有先前的潇洒倜傥,一招就被打得只退后。不禁对黑汉子的话将信将疑起来,嗡嗡如蚊子响的议论声中,隐约夹杂着:“不会真的是骗子吧”之类的怀疑。
万关晓听得只吐血,更确定这是哪位贵公子看他不顺眼,故意来拆他台的。
被这黑汉子逼得这样狼狈,那之前幽谷中宛如谪仙的奏笛吟诗,方才潇洒倜傥的英雄救美,可就全成了泡影,他在这位裴四小姐心里的形象只怕就要一落千丈了!心头既担忧又不甘,更充满了对这黑汉子和他幕后之人的恼怒憎恨,咬牙道:“方才不过是我疏忽了,咱们再来!”
“再来一百次也一样,你个骗子小白脸,在老子跟前就得现原形!”黑汉子喝道。
这次却是万关晓先发难,登步上前。黑汉子丝毫不害怕,就这样跟他缠斗在一起。黑汉子的武功比起万关晓来,要高得多,但他十分促狭,就是故意在人前折万关晓的面子,每次都是故意封死了万关晓的退路,让他没办法打的潇洒自若,而只能狼狈地在他一拳又一拳简单利落的拳下躲闪,颜面尽失。
这些该死的权贵,仗着有权有势,就这样肆意地其辱人!万关晓心头的怒意越来越盛。
两人斗了约莫百回合,黑汉子看着差不多了,卖了个破绽,引得万关晓欺身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白皙俊美的书生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大片的青紫交加,彻底毁掉了那张秀美的脸。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老子这是给你点教训,男子汉大丈夫的,仗着这么涨小白脸就出来骗人,丢不丢脸啊?以后再被老子看到你这样行骗,老子就废了你!”
说着,骂咧咧地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