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一开始就这样说话,或许别人还会同情她,同情李纤柔,痛骂宇泓墨负心薄幸,但在裴元歌抽丝剥茧地询问中,碧荷一再露出破绽,已经引起了人们的疑心,这会儿再听她这番话,便觉出不对来。
这个碧荷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九殿下的确和李明芯情投意合,只说自己看到,却又先不敢和九殿下对质,为自己找了退路,若非心虚,怎么会如此?
若九殿下和李明芯真的如她所说般的情投意合,又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碧荷姑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九殿下对李小姐情投意合,可是,本宫却能够证明,九殿下对李明芯素来敬而远之,从不曾有过半分心思。”裴元歌言辞沉稳,掷地有声,“先前李小姐探视七殿下入宫,曾经在七皇嫂的带领下到过春阳宫许多次,整个春阳宫里的人都能够证明,九殿下对李小姐十分守礼,没有半点逾矩之处!”
紫苑等人早就忍不住了,闻言立刻出声道:“不错,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九殿下连话儿都没跟李小姐多说半句!”
周遭春阳宫的下人顿时纷纷附和。
“九皇子妃说九殿下对李小姐守礼,那是她宽厚,不愿说人是非。若是叫我说,何止是守礼,根本就是冷若冰霜!”青黛满面怒容地道,“我就算是个奴婢,也知道什么是脸面,可是李小姐呢?十六七岁的姑娘家,也不知道避讳,回回都往皇子妃的卧室里跑,而且专拣九殿下回宫用膳的时候,有时候待到半夜都不走。可九殿下偏偏连理都不理她,骗她还厚颜纠缠。我们皇子妃厚道,好言相劝,她却都不理,回回都是我们九殿下怒声开口撵人。她居然好意思说,和我们九殿下情投意合,好厚的脸皮!”
木樨也冷笑道:“那时候她死皮赖脸地来春阳宫,对着皇子妃爱答不理,冷眼相向,对着九殿下就眉开眼笑,打量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她安的什么心思不成?”
就连素来不善言辞的楚葵也淡淡道:“柳府笀宴上,李小姐抓着我们皇子妃送的笀礼不放;朝玉阁里,又故意要抢我们皇子妃看中的首饰,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李小姐顾念皇子妃对九殿下的一片痴心,劝九殿下顾念名声,退让按捺?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四个丫鬟说着,旁边众人都纷纷点头。
那时候李明芯经常来春阳宫纠缠,春阳宫的下人都看在眼里的。
而柳府笀宴和朝玉阁的事情更是传闻甚广,原本众人还疑惑,李明芯为何就是咬死了九皇子妃不放,现在听这番话顿时明白了,合着李明芯是看上了九殿下,死皮赖脸地纠缠,结果九殿下不理她,她就把怒气转移到九皇子妃的身上来了?这根本就是李明芯的单相思吧!
而说起来,以李明芯狂妄自大爱炫耀的个性,若是真跟九殿下情投意合,只怕早嚷嚷得天底下都知道了,又怎么可能隐忍不发?
在裴元歌引导下,众人渐渐察觉到碧荷的异常,再听紫苑等人说的话,与自己所知的又能够完全对照上,于是更多的人倾向于相信是李明芯不知羞辱,纠缠九殿下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碧荷顿时懵了。
原本以为,出了事端后,无论如何李明芯是女子,总是弱者,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尤其在场多为女子,更加容易心软。她再编造个悲悯凄美的故事,将李小姐和九殿下说得如同苦情鸳鸯,想必能够更加引起人们的同情,而将舆论的矛头转向裴元歌。
没想到裴元歌这般伶牙俐齿,反而将众人的目光引导到了李明芯的过错上,反而将她和九殿下摘得干干净净。
眼见情形不妙,再议论下去,只怕风向会彻底转变,柳夫人急忙出面打圆场,叹息道:“罢了罢了,如今木已成舟,再去追究前缘也是无用。无论如何,现在李小姐怕是已经**于九殿下,这世道原本就对女儿家苛刻,李小姐如今失了清白,除了嫁入春阳宫也别无他法。终究是一条性命,九皇子妃就发发慈悲吧!何况,”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如今九殿下和九皇子妃成婚已经半年,九皇子妃却仍然不见有孕,莫不是伤了身体,不易有孕?若是如此的话,还是早日给九殿下纳妾,开枝散叶。毕竟女子还是要以宽厚柔和为美德,繁衍子嗣为要务,要大度,不能嫉妒。九皇子妃,你说妾身说得对不对?”
这番话先是舀女子的身份,勾起在场女子的同情,再来便是舀嫉妒作为要挟,想要逼裴元歌接受李明芯。
否则的话,裴元歌就是嫉妒,是犯了七出之条的。
毕竟,裴元歌和九殿下的恩爱情笃固然是佳话,可是看在一众有妾室庶子庶女闹心的夫人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种刺眼的疼痛?再说,九殿下如今前程看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借婚嫁之事攀附上九殿下,以谋前程,若是裴元歌执意不许九殿下立侧妃纳妾,这些人的心思岂不是要竹篮打水?
果然,在场许多贵妇人闻言眼睛一亮,顿时站在了柳夫人这边。
她们都是有女儿的,有的女儿还十分貌美,若是李明芯能够嫁入春阳宫,往后裴元歌便不能拒绝其她女子入宫,这样一来她们的女儿岂不是有了机会?先前九殿下那般乖张的性格,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疼爱妻子?若是这番恩宠能落到自家女儿身上,那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利益攸关,却比方才碧荷博取同情的手段要高明许多,顿时有人开始附和柳夫人的话。
裴元歌冷眼看着那些话,对她们的心思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想塞人进春阳宫,卖女求荣罢了!她如今没有身孕,这些人便会舀子嗣做文章;若是她有了身孕,这些人又会说她怀着身孕无法服侍泓墨,更应该体贴大度,为泓墨立侧妃纳妾,反正怎么说都是道理。
可她,偏偏就不让她们如意!
“原来柳府的规矩的是这样的,成婚半年未曾有孕,便是身子受损,无法繁衍子嗣。也难怪柳夫人膝下是庶女为长,柳二小姐只是次女呢!”裴元歌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揭开了柳夫人的疮疤。
闻言,柳夫人果然面色一变,那些妾室庶女何尝不是她心头的刺,被裴元歌这般讥讽,如何能够好过?
“为人妻子自该大度,当时妾身进府一年尚未有身孕,也是为柳府开支散叶,这正是妾身该做的事情。”但尽管心中刺痛,柳夫人还是顾着大局,勉强地道,“何况九皇子妃是九殿下之妃,皇室之中子
嗣更是重要,九皇子妃更该宽容大度才是。”
“哦,原来柳夫人是在入府一年后才给柳大人纳的妾室,不是半年啊!”裴元歌恍然大悟。
青黛当即接话道:“刚才听柳夫人说得义正言辞,只将自己当做贤良淑德的表范了,奴婢还以为,您贤惠到刚进门就给柳大人纳妾了呢,原来是一年后才纳的妾?可是如今我家皇子妃嫁过来才刚半年,您就赶着让我们家皇子妃给九殿下纳妾,柳夫人您可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啊!”
被青黛这一嘲讽,柳夫人顿时满脸通红,道:“妾身也是关心九殿下,才会着急!”随即察觉到不对,沉下了脸,对青黛喝道,“好说歹说,我也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你不过是个小小女官,竟然敢教训我!九皇子妃,你就是这样管教身边的丫鬟的?”
“原来柳夫人也知道身份品级之差啊?本宫还以为柳夫人忘了呢!”裴元歌冷笑,面色陡然一沉,冷寒若冰,“那本宫倒要问一问,柳夫人是什么品级?本宫是什么品级?什么时候轮到柳夫人来管本宫的事情来了?”
柳夫人顿时哑口无言,裴元歌是皇子妃,皇室中人,而自己只是朝廷二品诰命夫人,如何能够插手裴元歌的事情?随即又道:“妾身也只是路见不平,忍不住说了几句而已!如今李小姐已经**九殿下,堂堂朝廷官员之女,九皇子妃总要给个说法才是!”
“难道说方才本宫说的话,柳夫人没有听到不成?”裴元歌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难言的威仪,“九殿下对李小姐从来无意,就算如今房内真出了事情,也是李小姐耍手段所致,九殿下万万不可能理会她!出了这样的事情,该是李夫人和李大人跟本宫和九殿下一个交代才是?柳夫人倒好,这般关心九殿下,却是逼迫本宫给李小姐一个交代?敢问柳夫人,若是府上出了这样不知羞耻,攀附主子的丫鬟,柳夫人也都会这般大度地向她们交代吗?”
柳夫人顿时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像是刚才的纳妾之事,她还可以掩饰说自己的大度,但这般丫鬟妄想,爬床的事端,却是无论在哪个府邸都不能容忍的,若是这般被撞到,必然要打死的!若是连这般背主的丫鬟都给开脸,那日后定然会形成风气,弄得府内乌烟瘴气……。她一再想要绕开李明芯失礼失德在先的事情,但没想到,几句话又被裴元歌绕了回来!
这个裴元歌好生狡猾!
“九皇子妃何必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分明就是嫉妒,不愿意为九殿下纳妾!”柳夫人索性撕破了脸,直白地道,“九皇子妃,嫉妒可是犯了七出之条,您三思而后行啊!”
这就是赤一裸一裸的威胁了。
而处于利益考虑,为了让李明芯成为春阳宫妾室的先头军,竟然也有不少人附和。
温逸兰气得脸通红,也不顾裴元歌的拦阻,喝道:“你们要脸不要?李明芯使手段想要诋毁九殿下,污损九殿下的声誉,是她德行有亏,与元歌何干?你们不去追究罪魁祸首,反而在这里逼元歌接受李明芯?这算什么道理?若是元歌今儿真的接受了李明芯,是不是往后你们家的女儿也要开始和九殿下情投意合了?都是朝廷诰命,不要为了一时利欲熏心,连几辈子的体面都不顾了!”
她这话说得十分尖锐,顿时将好多人说得面红耳赤。
而在场众人,也有十分严谨端庄的人,原本就觉得柳夫人和那些人越说越不成话,只是顾忌着柳氏,不敢公然开口反驳,如今见温逸兰开口,便也纷纷附和起来,一时间将柳夫人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裴元歌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意。
“柳夫人,你倒是口口声声说李明芯**于九殿下,难不成是你亲眼看到的?”裴元歌慢吞吞地开口,“如今房门紧闭,屋内究竟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不是言之过早了?”
“笑话!九殿下和李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刚才屋内又断断续续地传来女子低吟的声音,若不是李小姐失神给了九殿下,还能是怎么回事?”柳夫人反驳道,“到了这个时候,九皇子妃您还要自欺欺人,实在令人好笑。”
而这番话,不要说柳夫人,连温逸兰和紫苑等人也都不解。
若是李明芯没有得手,屋外吵得这样热闹,九殿下该早就出来了才是,怎么可能一直不声不响?而且屋内的确传来了女子夹杂着痛楚的呻一吟声,十有**是九殿下被算计了。为什么裴元歌还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