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菡嫣走到凉亭坐下,天气微凉却能让自己更加冷静,想想方才自己知道的秘密,这世的琼妃并未垣国公主,那么上一世应当也不是。细想前世种种,从她入宫荣宠到死,再到皇上沉迷丹药之术,这位假公主在乾国内宫之中,又究竟都做了什么?垣国既然让这么一位假公主和亲过来,定然不会是来给皇上当妃子这么简单。
“是你。”身后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凌冽之气。霍菡嫣愣然转身首先见到一双绿色的眼眸,比之数月前,更显肆掠张狂。方才想事情入迷,倒是没有察觉,等他出声已离她如此之近,站起来蹲了蹲身子,“烈王。”
“本王还以为是哪位宫中女眷在此悲风伤秋。”邛火酉仍旧是一副戎国人打扮,厚重的衣襟上带着畜生的毛皮,宛若即将打猎的战士。他话语中明显带着嘲弄,看着她的目光中依旧灼热得发亮,“据说你嫁给了薛严,还让他被削去爵位与兵权?”
当初自己没法子带她走,却也不会不闻不问,本以为她会继续前往垣国和亲,想着大不了再去抢一次,谁知道竟遇上内乱,对付那帮乱臣贼子花了些心思,等他空闲下来,却听闻她嫁给了薛严。哼!怪不得当初薛严不顾攻城在即,深入敌阵之中,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腹计,没曾想竟是情之所钟,不管不顾不要命的行为。当真是瞒得严实!自己居然好无所觉!否则怎会坐视薛严将她带走!简直奇耻大辱!!
霍菡嫣并未回应,这些事只要稍加查探根本不是秘密,况且前些日子不还对他们下手吗?这据说二字用得也实在不妥。“数月不见,王爷风采不减。听闻王爷如今已经贵为摄政王,本郡在此恭喜了。”
“有甚可喜?!”邛火酉想到当初错判形势心生懊恼,看着霍菡嫣毫无波澜,冷冷淡淡的模样,绿眸微动透着些许势在必得,低沉一笑,“失了心爱之人,莫说是摄政王,就是做了皇帝又能如何?不过孤寂一人罢了。”
“王爷说笑。”看邛火酉心爱之人显然是说自己,霍菡嫣无奈摇头,丝毫不信。她有自知之明,与他相处不过几日,这么担得起这四个人。
邛火酉笑得张狂,“本王是否说笑,过阵子你便会知道。”待他戎国铁骑踏碎乾国时,便知自己今日所言非虚。“可是薛严不懂情趣,让你失望了?”否则一个新婚的妇人,怎会一个人孤单单的坐在这儿出神,既然薛严不心疼,那就别占着,自己可心疼得紧。
“本王还是喜欢你倚在本王臂弯中,张牙舞爪宛如野猫的模样。”邛火酉右手紧了紧,凑近面色微僵的霍菡嫣身侧,暧昧的说道:“终有一日,你会温顺的躺在本王怀里,求本王怜爱你。”
霍菡嫣眼神微凝,唇角泛起冷笑与不屑,“是吗?王爷如此自信?”
“戎国兵强马壮,远胜乾国,本王当然自信。上次败在薛严手下,不过一时大意,下次本王定会亲手斩下他的首级送到你跟前来。”邛火酉微眯这绿眸,宛若即将苏醒的野狼,口中的言语冰冷而刺骨。
这世上恐怕不会有做妻子的听见旁人如此威胁,仍然无动于衷,就算霍菡嫣如今毫无情念,可也听不得这个,冷冷的抬首。“是吗?那么本郡就拭目以待,是您有本事斩下本郡夫君的首级,还是他将您的头颅挂上戎国的城墙。”
邛火酉冷哼一声便离去,可谁知这一幕却被御花园另一侧藏于暗中之人看得清楚,桃花眼邪邪的,唇角微勾起,轻轻念道:“原来是这样。”
看着霍菡嫣秀丽绝伦的脸颊,就算冷冰冰的样子都让人沉醉,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辣椒居然这般勾人心魂,先是勾走了薛少宸的心,如今竟又勾搭了戎国的摄政王。当真是好本事啊~~想着这些便鬼迷心窍的迈步出去,将正打算离开的霍菡嫣拦下,一脸风流口吻却透着些猥琐。“霍郡主走这么快,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78|5.13
霍菡嫣凝视着前方并不打算搭理他,可他却挡着半点不让,如今宫中侍卫大部分都被抽调到承乾正殿外,保护入宫的王公大臣,如今皇上又在大殿之外考校世家公子的武功文才,颇为热闹。
而霍菡嫣此刻所站的地方又是偏僻角落,并不引人注意,见此情形她眼神骤然聚起寒冰,厉声道:“滚开。”
“霍郡主难道不认识在下了,在下是——”来人一脸调笑,宝蓝色的外袍未曾给他丝毫贵气和俊逸,反而更显轻佻。
“本郡认识你,可是你似乎忘记了本郡是谁!”霍菡嫣见他毫无自知,不免转身。她当然认识他,兵部尚书之子马云龙,夫君曾经的酒肉朋友,当初自己在六方阁伪装茹素夫人之时,他也曾来过,行为和口吻及其放荡,令人生厌。眼睛微微一挑,神色微冷,“滚开,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就算如今鞭子不在身侧,教训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似乎受到她冰冷刺骨,一时之间竟让马云龙有着短暂的呆愣,更甚者眼神中透着一丝畏惧闪开身形,看着霍菡嫣不带犹豫的走出御花园,离开他的视线,才愤愤的说道:“哼,霍郡主?”
等云王计划成功之后,她还会是什么郡主?算起来,离云王所定起事的时间也不远了,他们马家是头一批投靠云王的,就算薛严收复失地有功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藏在深宅里,做起了什么郡马爷?为了一个女人沦落到这种地步,自己真是可悲又可叹呐~
当年他仗着是侯爷,又是下一任的魏国公,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从不把他们这些世家公子放在眼里,如今风水轮流转,若有一日他连自己妻子都护卫不住,成了别人的。那时的表情定然十分精彩,也甚是有趣~~这霍郡主自己是无福消受,看那戎国的摄政王倒是极为感兴趣~~
呵呵……有意思!
霍菡嫣心情极度不愉,琼妃与林纾之间真假公主之事,已经足以让人烦躁不安,邛火酉又来添一茬,照他方才的说法,戎国与乾国还会有一仗要打,皇上真的会让夫君去吗?若是再度授予兵权,对于皇家而言,岂非前功尽弃。
走到大殿外,皇上坐在石阶的上方,两边分拨坐着皇亲贵胄,好几位眼熟的世家公子和朝中大臣正在大殿外的案桌旁书写着,皇上亲自考校,如此盛举怎能落于人后。
身侧熟悉的气息让霍菡嫣凝目回首,淡淡的开口,“夫君。”
来人正在薛严,自他入宫之后就着人找寻着霍菡嫣,可是找遍了重华殿和她以往最爱去的地方,都未曾发现她的踪迹,直到方才路过御花园,才从移花的宫女口中得知,她往承乾宫这边来了。果不其然,踏进宫门便看见她的身影,“有趣吗?”看她方才聚精会神的样子。
霍菡嫣颔首,她何曾是在看他们,不过是想着别的事情,方才发生种种待回去之后自然会尽数告知夫君,而此时却是不便引人注目。“夫君怎……”刚想问他怎么此时才来,却骤然想起今晨听闻之事,顿时噤声,又看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略微思索之后转移话题,“夫君怎么这么问?皇上亲自考校他们的文学与骑射,今日若能博得头筹得到皇上的赞许,便可立即扬名,这可是捷径。”
多少人为了富贵福禄,十年寒窗,数年从军。有战功在手才能封赐官爵,可若是如同今日这般,在戎国使者面前有所表现,更甚者在骑射之中胜过戎国将士,皇上心悦之时,也许高官厚禄就会随之而来,总是一份希望不是吗?谁又真的甘愿用身家性命上阵杀敌,或者与天下学子一道,每三年争夺那寥寥无几的名额。
薛严看着场上比试骑射的两国将士,眼神透着几丝嘲讽,小打小闹的小孩儿把戏。随着数声惊呼和马匹的嘶鸣之声,两名乾国的将士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有一个甚至被马匹踢伤,倒在地上叫个不停。霍菡嫣也觉得无甚意思,却看着夫君略微凝重的眼神就这么盯着马场之内,半响之后,周身透着难以压制的气势,唇边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霍菡嫣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夫君,怎么了吗?”可是马场上有什么不对?
“连戎国驯马之术都看不通透,又怎会不输呢?”薛严多年征战边关,自然知道戎国盛产良驹,又常年与马为伴,有他们对待马匹独特的办法。
声音、眼神、食物、甚至气味都能让马匹出现异状,他们连这都不明白,从马上摔下来也不冤枉。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为这群戎国的猛兽是平日里狩猎的软弱子弟?
“……”霍菡嫣对此也不懂,也不想继续问下去,只是继续看着场中。
文的部分,乾国更为厉害一些,就算自家大哥不出手,有凌云琮参与其中,就算戎国派出再厉害的文人,也终究会输。而骑射的那边,方才的‘闹剧’仿佛已经过去,两边都换上了骁勇的将士,甚至连邛火酉都手痒难耐而亲自出战。
“好!”“烈王英勇!”……
随着三支利箭直击红心,高亢的喝彩便连绵不绝,此起彼伏。不得不说,邛火酉的箭术确实高明。不知在战场之上,被他的利箭射中,会是怎样……霍菡嫣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夫君胸前狰狞的伤疤,莫非是邛火酉造成的?“夫君曾被邛火酉所伤?”
薛严也不隐瞒,浅笑着点头,“不错。”当年为引邛火酉上钩,确实用过苦肉计蒙骗与他。而那利箭灼伤的滋味,此生难忘。若是当时偏离半寸,恐怕自己早已去见阎罗王了。看着她隐隐透着的关切,心中不禁一暖,“不过早已无事,不必介怀。”
若是平日,自己少不得做出苦态让她心疼,可如今明知她难以心绪,也不愿她引起情念而心悸难受,便也就这般静静的站在旁边,不敢多做其余举动。
文取胜、骑射落败,在两国彼此之间也算是相得益彰,不分伯仲。邛火酉归坐途中与他们夫妻擦身而过,目光敏锐的盯着薛严,唇部微抿。“方才真是可惜,本王的对手不是你。”若是薛严在场上,定然会战得十分痛快,这实力相差太远,对于得胜一方也是种遗憾。
“总会有那么一日的。”薛严眉目轻扬,笑得是云淡风轻,似乎甚是随意,可眼中杀伐戾气却是难以掩盖。
今夜的夜宴是为了迎接戎国使者而安排,戎国这次更带了合议书,约定两国商旅往来事宜和边界的划分,皇上自然心悦,此时除却病重缠身的卫相缺席,只有云王还未到来。皇上微微皱眉,看着云王空落的案桌,问向凌云琮。“王叔怎的还未到?莫非是记错了时辰。”
这一问,夜宴上顿时静默了下来,保皇派心里暗骂着,这云王未免太放肆,如果国宴也能迟到?而偏向云王的臣子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莫非云王打算在今日有所动作,可对方都暗示着并未接到消息。凌云琮一派平和的站起身来,“这几日父王身子略微不适,应当……”
还没说完,张公公便神色紧张的从门外跑进来,额头上冒着虚汗,跪在大殿之上。“皇……皇上……”
“何事如此惊慌?!”永泰帝皱眉。
张公公身子有些颤抖,匍匐在地说道:“皇上,云王殿下在入宫途中,遇刺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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