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许爬行了两步,抬头诚惶诚恐道:“罪臣愿意削爵赎罪,以金减罚!”头在地上磕得梆梆响。
廷尉和执金吾对视了一眼,执金吾摇了摇头,廷尉心下一沉,回头对宋许道:“以《陈律》,以爵赎罪,以金减罚,当免良乡侯爵,剥夺封邑,交二千金,贬为庶人,发配日南,终生无诏不得踏入中原!”
宋许抬起头,欣喜地连连谢恩。天子没有异议,执金吾高声喊来羽林郎,把宋许扶了出去。
轮到了宋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似乎要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谋逆抄家灭族,她可是宋谦的嫡子,杀头排在第一位。
廷尉看了一眼宗正,轻轻咳嗽了一声,把眼神飘忽的宗正拉回了魂。宗正惊醒,看见廷尉对他努努嘴,恍然大悟,转过头去,正义凛然道:“宋放,你父谋逆,按律宋家应当抄家灭族,你身为宋家嫡子,又为驸马都尉,可有话要说?”
宋致抬眼偷偷看大将军梁赴,梁赴也在看她。宋致迅速低下头,战战兢兢,似乎很害怕。
宗正皱了眉,语气严厉道:“有话就说,你看大将军做什么?!”
宋致抬起头,脸色苍白,惶恐道:“大将军,你倒是替罪臣求求情啊!”
梁赴正摸着胡子,一听宋致把祸水引到他身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一变怒道:“住口!你一个反贼之子,本将军为何要替你求情?”
宋致脸色更白了,似乎就要哭出来了,向大将军磕了两个头,语气充满了惊惧:“大将军!您不是答应家父要救我的吗?大将军,您与家父私交甚厚,不能见死不救啊!”
梁赴怒极反笑,指着宋致手指抖个不停:“你……你血口喷人!”
宋致被他一骂,缩了回去,低着头不敢说话。
宗正和两位主审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决断。回头一看,天子坐在上面,一言不发,范侯倒是皱起了眉,小声说了一句:“前两天宋谦与大将军来往的那些信传得风言风语,看来大将军与宋谦老贼果然有一些交情。”
他装作说得小声,可底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都看向大将军,梁赴气得发抖,他没有什么学识修养,也不会逞口舌之快,一见大家都开始对他产生怀疑,不想再让宋致再胡说八道,他冲上前就要抓着宋致让他解释。但他这一动,正好落了范侯的全套,范侯尖声叫了一句:“大将军要杀人灭口了!快拦着他!”
宋致往后退了几步,张贺上前拦住了大将军,着急劝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啊!”
朝堂上乱成一片,有去拉大将军的,有推搡着的,有劝有骂的。天子看宣室殿乱糟糟的,当场喝了一声:“羽林军何在!”
一大批羽林军冲了进来,把所有的人都团团围住。纷乱就此停止,百官跪在地上,连忙磕头道:“臣等死罪!”
天子一拍案上,怒斥道:“你们也是要谋逆吗?哼!大将军是不是冤枉的,还要廷尉府查个清楚!至于驸马算个证人,把他带下去,暂时看押。至于廷尉左监张贺,免去官职,贬为庶人。大将军,我希望你能自证清白,给我一个交代。”
宣布退朝。宋致被人带着脱离了包围圈,塞入槛车,送回宗正府。
大将军气得直骂宋致,但又无可奈何。他看见他与宋谦的亲笔信,确实是他的字迹,可是他根本没有写过那些信给宋谦,这个老匹夫,是要陷害他啊!
梁赴愤愤不平地出了宣室殿,张贺赶了上来,想与他说话。梁赴却瞪了他一眼,甩袖扬长而去,张贺无奈,苦笑着被羽林郎赶着出了宫门。
宗正与诸位同僚告别,一个小黄门碎步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他道:“陛下传宗正至宣德殿见。”
宗正心下了然,把佩剑系回腰上,快步跟着小黄门走到了宣德殿门口。宣德殿依水而立,天子正立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水,背对着宗正而立。
宗正行了礼,谒者唱礼,天子回头对他招手,让他上前。宗正喏了一声,走到天子身后,落后半步。天子对他温和一笑:“你看,底下的水池快结冰了。”
宗正探出头看了一眼,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冬日快到了,时节一到,自然是要结冰的。”
天子含笑回头继续看着水面,语气淡淡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虽然水面冰冻,但是我看这底下暗波汹涌,凶险得很呐。”
“陛下,纵使水力再强,也强不过天意。天有时节,天要水干水就得干,要水结冰就得结冰,汹涌也没用的,任它汹涌,等结冰后还不是容臣四平八稳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