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791节</h1>
那张脸蛋,并不如何的美丽,甚至有几分平庸。
唯独那一双眸子,却也是浮起了淡淡的妩媚。
第一眼,未免有些令人失落。
然而王珠看了第二眼,顿时就看到了其中的韵味。
这张脸蛋,也许不是极美,却是个极好描绘的一张脸,十分适合各种妆容。
王珠知晓碧灵宫那惊世骇俗的易容术,知晓倘若眼前的女郎愿意,只需小小的化妆,必定是会变得十分美丽。
然而眼前的这张脸孔,却好似一张白板,未曾施丝毫的脂粉。
对面的女郎,嗓音幽幽:“王妃必定是觉得好奇吧,怎么贪狼居然是这般模样。可我若要是描绘自己的脸孔,可以变成任何绝世的美人儿。小时候,我姿容平平,可不知怎么,描绘容貌的技巧却也是出神入化。正因为如此,我在贪狼一脉,却也是出类拔萃。也许你不相信,我许多年都没有真正瞧见自己的样儿了。这张脸,是如此的平庸,平庸到我自己都不能面对。”
她那一双眸子,蓦然饱含了些许晶莹:“我一直好奇,宫主是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如今,却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瞧一瞧。”
王珠听得出来,眼前女郎口气之中蕴含了的淡淡的情愫。
她大可以不跟这个女子说话儿了,可是内心之中却也是忽而流转了一缕好奇之意。
端木紫麟对王珠虽然情深一片,可总不肯跟王珠提及,他当年在碧灵宫经历了什么。
也许是这样子的经历,实在是太污秽,太黑暗了,所以端木紫麟绝口不提。
然而王珠的心里面,却也是有些想要知晓的。
她不觉试探:“既然是如此,你很早就认识王爷了?”
贪狼蓦然垂下头,不觉冉冉一笑:“是呀,很早就相识了。说到易容之术,还是贪狼一脉最为精通。兽营的精锐,时常会来我们那儿学习。而那个时候,是我教导他易容的。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自己手指头捏着画笔,半天也是不想动手。只因为自个儿一动手,似乎就会破坏了这份完美。他那时候只是个少年,生得真是好看,说话也是甜蜜蜜的。王妃,你怪不得我的。我实在是太寂寞了,在高高的昆仑山,每天晚上我都听到了风呼呼的刮过了。我呀,就喜欢站在山顶上看星星,那些星子又明又亮。我一颗颗的数了过去,站得双足发凉了,方才回到了冷冷清清的被窝里面。”
她那张平庸的脸蛋之上,顿时焕发了淡淡的光彩,却蕴含了说不出的苦涩。
“唉,可是他呢,却没有多瞧我一眼。其实,我也是没怎么样,那种喜欢,不过是自己一番自作多情。直到,那个冤孽却也是来到了我的身边。每代碧灵宫宫主的影子,都是贪狼一脉调教的。我爬得最高,自然应该让我来挑。”
“我挑的那个人,比我等小十岁,他需要姿容平凡,可是却又有几分属于宫主的韵味。如此一来,此人平时毫不起眼,却能将碧灵宫宫主假扮得惟妙惟肖。也是前世的冤孽啊,若我不是对碧灵宫宫主有非分之心,那也是绝不会有如此孽缘。正因为我寂寞了,对宫主有了非分之思,原本不过是我应当完成的一个任务,却也是让我不觉为之关注,有了不该有的关注。”
“那个人,样貌也是平平,我瞧见了他的脸蛋,知晓他的真容。然后他也是跟我一样,入了贪狼一脉,始终都是面上勾勒脂粉,却也是让自个真容隐藏在一片腻华之中。我着了魔一样,开始教导他的一举一动,我幻想着宫主的样子,让那孩子去学,他若学得不像,我便打他骂他,狠狠的责罚他。就这样子,他一天天的长大了,越来越像宫主。有时候戴上面具,我居然也是分不出真假,我痴痴的瞧着他,他可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完美的作品了。”
王珠不动声色:“你爱上这个影子了,不但如此,还让一个替身渐渐代替了原本王爷的位置。只因为王爷对你不理不睬,你并不知道他真正的样子。可是那个从小养在你身边的影子,是你内心之中所幻想的,喜欢的样子。这才更讨你喜欢,更让你欢喜。”
贪狼冉冉一笑:“王妃真聪明,哎,你的眼睛就是那样子的深邃,那样子的美丽。你就跟宫主一样,太过于聪慧,能猜测得到别人的心思。不错,我是爱上了自己的作品了。毕竟一个人再如何完美,也比不上仰视他的女人内心的幻想。我的幻想也许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可是却是最能吸引我的人。那孩子,是我最成功的作品,也是我最失败的作品。”
她轻轻的抬起头,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彩,眼光悠悠。
贪狼眼睛里垂下了一滴泪水,轻轻的滴落在了她雪白的手背之上。
“那孩子,小时候不听我话,就让我抽打得遍体鳞伤。可是呢,他还是对我有了非同一般的感情。在碧灵宫这样子的地方,每个人都好像是野兽一样的撕咬,只恨不得将别人狠狠的吞下去。一个女人,若有了权势,若主宰他的生死,若能让哥孩子依附。然后在一个男人眼里,必定是会平添无与伦比的光彩。他成为了我的男人,也成为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与他纠缠痴恋,好似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儿,相互依赖。我不得不承认,我这一辈子,实在是太寂寞了。正因为这样子的寂寞,我总是交出了自己的心。”
她幽幽的话语,实在是让人心里惆怅。
贪狼有着一张平庸的面容,可是那一颦一笑,都是那等动人姿态,分明是绝色美人的情态。
让人瞧得久了,就不由得忘记了她面容的平庸,反而是觉得她说不出的美丽。
王珠却也是想起了一句话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也许,这两个人原本不该在一起了。
这两个人之间也许是有什么真的扭曲的感情吧,可那不过是在碧灵宫的压抑、低沉的环境之中。
一旦离开了特殊的环境,那个影子,也不见得会对那个大他十岁的女人动心。
贪狼手指头轻轻的擦去了面颊之上的泪水,娇滴滴的说道:“让王妃见笑了。我一天天的依赖他、迷恋他,甚至听了他的话儿,对宫主也不是那么忠心了。我手中那些个娇艳的红粉,她们可以得到多少消息,掌控多少权力,得到多少利润啊。可是这一切却不属于我,最后会属于碧灵宫。影子跟我说了,若这一切是属于我和他的,那是怎么样的利益。我和他,可是全天下最快活的人。王妃,我可是动心了。之后碧灵宫有所察觉,知晓我中饱私囊,欲图处置,我甚至有了谋逆之心。只因为碧灵宫的宫规森森,我左右也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更何况我纵然不会是宫主的对手,可是却也是有自己的根基人人脉,足以将贪狼一脉的势力毁去大半。”
王珠嫣然一笑:“可是你这样子做,并不是因为什么好处,而是为了一个男人吧。”
贪狼木然:“王妃又猜对了,你就跟摄政王一样,那样子的聪慧,那样子的能干,什么事儿都是能猜测得到,猜测得十分清楚。宫主也瞧出我的心,他既没有打压我,更是没有杀了我。而是,跟我打了个赌。倘若我一切成功,有了巨大的财富和权势,脱离了碧灵宫,又会有什么好日子。你说,他是不是很残忍的人。让我生不如死,更让我瞧出来,我一生一世,会是什么样子的黑暗。我这一辈子,也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至于什么赌,王珠内心却也是隐隐有些明了了。
所发生的一切,王珠也是心知肚明。
那个影子,据说代替了端木紫麟时候,是对那景轻衣颇为动心的。
当这个男人生活在碧灵宫,需要依附于一个大他许多的女人生存,不得不抱紧这个女人时候,他自然觉得自己是爱着她喜欢她的。可一旦离开了这样子的环境,这一切自然是变了滋味。
这数年养育之恩,栽培之情,爱恨难辨,相互扶持,居然也是抵不过那纯情少女的嫣然笑容。那妙龄女郎天生对男子的吸引力!
桃花树下,不见不散,如此邀约,又是何等刻骨铭心。
贪狼的手指头轻轻的拂过了眼角,那眼角却也是隐隐有了皱纹了。
她的唇角的笑容,却也是越发冷凛,流转了几许的森森寒意。
“这不过是一个考验罢了,他突然从个下贱胚子,成为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然后第一次沐浴在阳光之下,我没有教会他做影子的种种忌讳。而摄政王,何尝不是刻意纵容。那个景轻衣,不过是冲着摄政王的地位容貌而来的,当真可笑,他居然以为这是什么真正的感情。他长于碧灵宫,居然是如此糊涂。也许,这也不是什么糊涂,而是一个男人的天性。是呀,一个生长在黑暗之中的男人,忽而就得到了这样子的荣耀,沐浴在了阳光之下,又如何抵得过清纯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他将我的骄傲,我的感情,我的一切,都是狠狠打碎了,将我的尊严狠狠的踩在了地上,死死的践踏和撕裂。我,不想活了。宫主当真懂我,知晓我没了爱情,更不想要权力了。事到如今,我只求摄政王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我精心设计一场报复,报复这个背叛我的,影子。”
贪狼抬头,闪动光彩的眸子,就这样子的看着王珠:“王妃,其实他跟宫主一点儿都不像,只有其骨而无其神,可谁让我只爱上了宫主的皮相风华呢。”
她更抬起头来,冷冷说道:“我恨宫主,他惩罚我的背叛与不忠,却用那最狠毒的手段,他让我生不如死。我不但恨宫主,也恨你这个心爱之人。”
王珠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朝着贪狼冉冉一笑,那笑容之中,竟也是不觉平添了几许的妩媚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