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谦如春风吹过,温柔拂面。这个孩子让他总狠不下心来,明明他今日里看到叶生莽莽撞撞往院子里进的时候气极了。便是救了他也要让他亲眼目睹那近在咫尺的危险。他还小,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让他从现在开始就小心翼翼地活着确实残忍极了。即便理智上知道,这是他需要的。可今日却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的。
道理他都懂,可每次看着叶生,他都觉得这个孩子娇嫩又纯真,只适合被宠在怀里呵护,给他最纯净的一片天。
这要生在别人家,指不定就是个被宠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幺儿,只需要整日天天笑着就有人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叶生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不知容谦竟然会跟着他说这些。便是不说,他也知道的啊。容谦总是为他好的。
“是生儿的错。”猫崽子的脸蛋挤着,有些忸怩。白嫩嫩的脸上因为黑色的墨迹,更是看起来仿佛能掐出水来。
容谦一窒,匆匆地别过了眼睛去。方才,他是真的想去掐一掐的,看看到底有没有水。
“你总是对我好的。我省得。”叶生并没有看到容谦的情状。只放下了笔,两只手在衣袖下扭啊扭,扭成乱七八糟的姿势。看起来别扭极了。
“你便是这么想的?”容谦手在背后握了握,垂下眼来认真看着他。
这个孩子,竟然无条件地给了他那么大的信任。像是最赤诚的一颗心,对着他坦荡荡,没由来地就是愿意相信他,便是不理解也愿意认同他所做的一切。
“你总是对我好的。”容谦便站在那里,反复在心里重复那一句话。便是这几个字从这小人儿嘴里说出来。恰如暖雨微澜,仿佛融化了所有的冰封,在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流。
这个孩子真的是招人疼的。
叶生下意识地点点头。总觉得容谦哪里怪怪的。好像,眼睛有团火,炽热得让他有些踯躅。
热火下的叶生觉得自己就要被容谦烫熟了,只得埋下已然通红的小脸,小声呢喃。“便是别人害我,你也不会的。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人。”
“比你那师兄还要好?”容谦看着猫儿软糯极了,忽然就想到了那封写得颇为含蓄的信来,总有些堵得慌。
待到反应过来,话已经出了口。
“都好。你们都从来不知道,你们对我到底有多好。”叶生也不管红着脸,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自己何其有幸?遇上了那么好的他们。他们不知道他们对自己多好,只有经历过的自己才懂得那情意到底有多重。
重来一世,他要将自己曾经弃若敝履的珍宝好好捡起来,从开始便加倍珍惜。
“都好,怎不见你也给我写信?”容谦幽幽一叹。话酸溜溜地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自己都意外。
“你。我这不是在你身边,日日跟着你?”叶生又气又恼,怎么说着说着就容谦就开始逗他了?
整日里把他当个小孩子,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好,好。日日陪着我。”容谦看着他一张猫脸,心里笑着,脸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着实辛苦。
“陪着我便要听我的,有什么事可要先告诉我。等着你千里之遥的师兄知道,便是用我那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黄花菜也凉了。”容谦忍不住了,终是捏了捏他的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让容谦有些爱不释手来。
叶生自然知道他在说自己让容凌送信的事。心想容凌就是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藏不住?
他下意识地想编个慌来,心想容谦又不只自己写了什么。终究只是哼哼道。“也不是什么关紧的事。下次有事定然先跟你说。”
容谦眼里的笑意淡了淡,放了他的脸,拍了拍他的头,意味深长得说。“那这次便算了。”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算了。是写信?还是今日闯的祸?
叶生丈二摸不着头脑,想这两件事他都不愿意提,只能打了马虎眼。
算了便算了。他乐不得算了。
叶生只好拿起笔继续练字。他的字太丑了。容谦看不过去,给他拿了厚厚的字帖让他练。他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练字。每日里容谦走了容凌便教他念书。容谦若是有空容谦便教。尽是些《三字经》,《百家姓》那样的开蒙书。
叶生背得烦。只能装成学得快的样子,希望容凌跳过这段。
奈何容凌耐心极了,教完了,让他背,还得边背边抄写。待到抄得漂亮了,背得熟了,容凌满意了才能过。
叶生读得头昏脑涨的,还要硬撑着。就怕容凌趁着容谦回来的时候数落他的不是。
若是叶生知道以后他得日日对着容凌,他们当日初见时,他肯定对容凌客客气气的,真的。
如今落在了他的手里,整日连吃个饭都得靠人家。叶生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奈何人家容凌虽看着嫌弃他,该做的事却是一样不少的。每日里妥妥帖帖地把他打理好,做的比陈三儿还要尽心。陈三儿从来不会给他做粥喝。也不会问他饭咸了还是淡了。只会扶着他的肩膀说。“世子啊,不是我说。……”
他对他家陈三儿的真心天地昭昭,日月可鉴。便是陈三儿每日毒舌变着方儿的损他,他也没有丝毫嫌弃他的意思。可跟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容凌比。昂,叶生真的不想承认,别人家的奴才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