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老夫人担心何媗撵了院中近一半的人,人手不够用,便将身边两个比较老实的丫头派到了何媗身边。崔嬷嬷见何媗院中不似以往,也就低声对了那两个丫头说道:“甭以为你们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二姑娘年纪又小,你们就可以张狂起来。若是真惹了二姑娘,可是没人能护着你们的。”
见两个丫头连声应了,崔嬷嬷才将她们领到了何媗面前。何媗见这两个丫头低眉顺眼的站着,就为她们安排了些不要紧的事,便让她们出去做事了。随后何媗看着崔嬷嬷笑道:“嬷嬷来了两日,一直不得闲。今日又闹出了这样的事,劳烦着嬷嬷,我是在心中有愧。”
崔嬷嬷连忙说道:“这可是怎么说的?我们做下人的本就应为主子做事。况且今日的事都是那些丫头闹出来的,老夫人的意思,也是不能纵了她们。方才老夫人还夸了姑娘有决断呢。”
一边说着,崔嬷嬷一边想何老夫人是一旦觉得这人好了,就什么都是好的了。
何媗笑了笑,命春燕将王氏送来的补品药材拿过来一些,交给了崔嬷嬷手上说:“嬷嬷知道我在府中是如何处境的,这些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平时吃来养养身子总是好的,也算我的一点心思。”
“我这把老骨头,姑娘还能惦记着,已是极感恩的,怎敢还要东西?”崔嬷嬷忙说道。
“我知道这些东西不算什么,嬷嬷未必看的上眼,可我却也只有这些……”何媗垂目道。
听得崔嬷嬷心头突然一酸,连忙回道:“姑娘别说这样让人伤心的话,老奴厚颜收了就是。”
顾氏的嫁妆与何大老爷留下的家产都在何老夫人手里管着,何媗每个月除了吃穿用度,只十两银子的月例,比起掌着一府钱财的王氏是显得有些穷酸了。但何媗说出的这话,也只是情面上的推让,没想到让崔嬷嬷有这样大的触动。何媗想,莫非,触到了崔嬷嬷什么旧事不成?
何媗只知道崔嬷嬷进侯府前,是在宫中伺候过一位小公主的,后那小公主早夭,一众伺候过她的宫人便从宫中谴了出来。旁的,何媗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倒是都未听过。
崔嬷嬷也不成想自己怎的就如此了,只在心里骂道,已是这般年纪了,且见惯了生死,又忽然想那些旧事做什么?于是崔嬷嬷又笑道:“老奴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何媗因看临近晌午,也不放心旁的人为何培旭准备午膳。与崔嬷嬷说到此,也就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只说上几句情面话后,便两相忙去了。
因何媗之前曾在崔嬷嬷面前说过要为何老夫人做上些糕点,所以除了为何培旭配好和他症的膳食,又为何老夫人亲手做了几味颇费些功夫的糕点。因不及在午间送去,便想着在何老夫人午睡后亲自送去,倒是也合适的。
何老夫人给的两个丫头虽都会做些菜,但何媗并不知晓她们底细,也不敢将何培旭的饭食交给她,只让她们跟着做些杂事。而何媗一个人又做不过来,便叫赵妈妈先帮着做些饭菜,往后请了厨娘再说。
那何老夫人送来的两个丫头倒还罢了,只何媗这院子里的人跟了何媗已有几年。见先前何媗行事利落,只当何媗是突然开了窍,虽然纳罕,却并不过分惊奇。
可内厨之事岂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何媗这往日不沾俗世的贵重千金,弄起厨事却十分老道,这着实是把众人都惊吓到了。她们自不知何媗上一世随着郭旻四处行医,哪样事没见过,哪样活没做过。而何媗既然先借了鬼神之说,也不去畏惧别人拿鬼神之事来猜疑自己,索性不藏着自己会这些事。
待饭菜做好,何媗便吩咐人讲饭菜抬进屋子里。屋子里,何培旭早醒了,瞧着是比早晨精神了一些。何培旭闻的饭香,笑着对何媗说:“听丫头说,这是姐姐给我亲自做的?难怪这样香呢。”
“你就是贪嘴。虽然你现在需要忌口,但也无需吃的那样清淡,这几味菜吃了也是合适的。”何媗将菜一一布上。
何媗对何培旭的事是有些小心的过了分了,虽然这些饭菜都是何媗盯着做出来的,但送到何培旭面前时,何媗还是都尝了尝,怕有人在中途下了药。何培旭待何媗捡了一些菜拿到他面前,何培旭见那些菜虽比平时吃的寡淡了些,但因着菜色搭配得宜,何培旭一边拉着何媗与他一同吃,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饭菜,早就馋的不行。虽何媗硬逼着何培旭吃饭时要细嚼慢咽,不要吃的过快伤身,可何培旭也只一会儿就吃了一碗米饭,待还要吃。何媗就劝道:“虽你需要补养,但也不能吃过多。”
若是别人说这话,何培旭还会觉得烦,要闹上一闹。可因是何媗说的,何培旭就只撅了嘴说:“姐,我听你的就是。”
何媗见他乖巧,忍不住轻轻捏了何培旭的脸一下,问道:“如今伤口还疼?”
“是有些疼,但还能忍得?”
何培旭笑着回道:“我都听见了,姐姐好厉害,三两下就把坏丫头给赶了。什么时候,再赶了那个玉珠走就好了。”
“赶个丫头算什么本事?往后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呢。玉珠的事,你也不必多想,再你伤好了之后再办。”何媗说着,让丫头们把菜给撤了。
内室只留了何媗与何培旭姐弟两个说话。因看着何培旭起气色比早上强了许多,何媗几番想问何培旭被刺那日的细致情形,但又怕勾起何培旭的回忆,再让他受一次惊吓。心想,何庆他们都没看出什么?何培旭又惊且吓又能记得什么?何况那些事怕是已经被何安谦都料理清楚了。何媗只盼着若是何培旭能不再记得那些事倒也好了,便也忍了下来什么也未问,只与何培旭说几句闲话,给何培旭解了闷。
何培旭听了丫头说了几句在他人事不省时,何媗如何忧心的样子,一直以来也是怕着何媗再为他担心。听何媗说笑,何培旭就越做出自己心中无事的模样,与何媗一派天真的笑着玩了一会儿。如此,姐弟两个俱带了为对方着想的心思,一同说笑,竟然仿若那些可怖的事没有发生一般。仿若回到了父母仍在,有人庇护,不必防着别人害自己,不用想着去如何去对付别人,一同玩闹的日子里。
后到了何培旭用药的时辰,何媗又先尝了尝药,才给何培旭喝了。随后又拿了蜜饯温水给何培旭吃,又将何培旭伤口上的药也换了,一样一样都是何媗亲手做的。因何培旭的药里本就有安神之效,且冬日午后难免困顿。何媗与何培旭正说着话,听没个回应,再看何培旭,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就又睡过去了。
何媗看着何培旭的眉眼,何媗相貌不怎样,但何培旭却生的浓眉大眼的极招人喜欢,何媗常听人说何培旭生的与自己父亲很是相像。可因何大老爷常年带兵在外,回家时日很少,并且虽然在现世何大老爷虽然只去了三年多,可与何媗,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何媗便是看着何培旭,却如何都勾画不出自己父亲的模样。
如此,何媗看着何培旭静坐了好一会儿。待到日头略向西倾了,何媗依旧嘱咐了芸儿照看何培旭,嘱托了崔嬷嬷照看着院子,另外嘱咐了杏儿守住了院门,除了自己与老夫人一个人都不许进。若有人问,只说看了二夫人院子很有规矩就也跟着学来了。
杏儿为人倒也是不瞻前顾后的,见上午自己听了何媗的话,就由三等丫头升做了二等丫头。也就不顾着旁的,只一心要按照何媗的话做事。
何媗带了春燕,拿着装了糕点的食盒方要出院。可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让春燕将去年做的一套衣服来。那衣服是何培旭在何媗生辰那天送的,却也不知何培旭是从哪里来的心思,竟弄出这么一件似骑装不似骑装的衣裳来。何媗只当是他又作怪,当时只接了,并没用过。如今何媗找了穿在身上,倒是很合身,样式与骑装相差无几,穿着利索精神的很,这才领了春燕出了院子。
旁人见了倒觉不出什么,只崔嬷嬷见了何媗折腾了一番,却也心里明白她为了什么。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这么大点儿的姑娘,却要花这些心思。
☆、有权有钱(改错)
且说王氏这里,自打发了何媗走,就即刻去书房寻何二老爷何安谦说话。可到了书房后,就听那在书房守着的丫头说:“方才府外有一个叫嚷着是老爷舅舅的人要见老爷,老爷听了小子来报,就又出府去了。”
这话听得王氏很是奇怪,暗道,何老夫人的娘家是有两个哥哥不假,但前些年都已经相继故去了,哪里又多出来这么一个舅舅?
王氏寻思了一会儿,便疑心何安谦又有事情对她藏着,心里更焦急上几分。于是,扯了徐妈妈进屋子商议事情。徐妈妈见王氏慌里慌张的,便先劝道:“夫人莫急,按我说,夫人也忒拿老爷上心了,需知夫妻虽同体,也不应被压制的那样狠。老爷虽严厉些,但夫人哥哥如今也是做了大官的,何必那样惧着,应拿出些风范来,才能让老爷看重了呀。”
“妈妈你不懂的老爷他……”待还要说,王氏又觉得她与何安谦私下谋划的事不应在徐妈妈跟前说,只叹了一口气。
因王氏想起许多话说不得,一时间便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也不知道从哪里向徐妈妈讨了主意了,于是就闷不做声起来。如此,王氏倒也想起锦鹃的好了,想锦鹃是个何等会举一反三的人,只一皱眉,不用她明说,锦鹃就能拿出主意来。可偏这样的人怎就那样不听人言,那徐妈妈的儿子又有什么不好的,怎就不愿配了他。徐妈妈是王氏的奶妈,王氏自然看不见徐妈妈的儿子是怎样下作的人,只当徐妈妈的儿子也算的上自己的奶兄弟,当日要将锦鹃配与他,就已经是抬举了锦鹃了。
想到这,王氏就觉得锦鹃到底是爱捡高枝儿的人,难怪能让何二老爷高看了一眼。连徐妈妈的儿子都看不上,莫不是真要奔了做姨娘去了。为此,王氏就又对锦鹃厌恶上了一分。于是,王氏竟是空坐着,就多生了些闲气。
王氏这边一直待到吃午饭时,何安谦才回了侯府。王氏一边慌忙的备了炕桌给何安谦布菜,一边偷看着何安谦的脸色。瞅着何安谦轻皱了眉,脸上看不出喜乐,心里便更加没了章程。
何安谦见王氏那副模样,心里忍下厌烦,挥手让旁的丫头都退了,问王氏:“你有什么事?”
王氏犹豫了一番,才说:“我听丫头说,舅舅来了府上。想着这事要不要回了老夫人,先前两位舅舅相继去了,老夫人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若是来了个亲戚,能与老夫人说几句话,也是很好的……”
“难得你又这份心思,只是他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不过是借着个舅舅的名号来打秋风的。我已打发了,就不必和老夫人说了。”
何安谦看王氏并不全信的模样,冷笑道:“你也不要再多想这些,且把精神用在院内一些,便是院内不够你施展,你就与你哥哥多去些信,让他少折腾些。出了事,还要我去周转。”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的委屈就上来了,说道:“老爷说这话也忒让人寒心了,我哥哥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但凡从旁处多了些银钱,不是大半都送到这里来了。”
一提到这事,何安谦便沉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