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翠楼是京中最大的女馆儿,背后却是孙家在操控把持。
外人也只知晓烟翠楼开了女馆儿,却不知在后院还养着一处男馆儿,只是他们挑养的男倌形貌娇柔,极似女人,着女人衣服,平日只唱曲不接客,并未引起重视。
烟翠楼靠着女馆儿的姑娘吊着朝中政客、世家大族,偶在床帏间探听一些消息。
后院的男馆儿却是在做不正当的交易,为了满足京官中迫切求子的夫人和姨娘,待她们易受孕之日,来与男倌索欢。
如此一来,烟翠楼男女通吃,不仅拿捏住了官员,还拿捏住了官员家眷。
是以,孙家总能轻易避开朝中的任何风吹草动,在陛下下手之前迅速躲开。
不论是男倌还是女倌,入了烟翠楼,便要死在烟翠楼。
邓伏南素有赛诸葛之称,在上京城中颇负盛名,只可惜此人不爱功名,只爱美人。
他有个相好是烟翠楼的头牌花娘,才情颇高,他便别无他愿,只想将花娘赎出来,娶之为妻,二人好好过日子。
因有孙家坐镇,烟翠楼不可能放任何一个姑娘出楼去,花娘也是断然赎不出来的。
邓伏南祖上三代又都是教书的,家教极严,定然不会许他纳一青楼女子,邓家老爷知晓他流连青楼更是断了他的花销,只让他一心科考。
沈策寻到了邓伏南,与他说了烟翠楼与孙家见不得人的勾当,允诺邓伏南待他得到储君之位,便办了孙家,为花娘脱奴籍,变回良家子的身份。邓伏南这才投入沈策门下,尽心扶持于他。
孙家横行多年,毫不知收敛,圣上早就生了办孙家之意,只是一直抓不住把柄。
自打沈策将父亲陷害,或许他觉得自己已经高忱无忧,储君之位唾手可得,再不需要孙家帮扶,且实难忍受孙家对他的控制,是以头一桩大事便是彻查了烟翠楼,重办了孙家,将孙家连根拔除,孙皇后被废,在圣上面前更是立了大功。
孙家是她的底牌,她原本便是想利用孙家来拿捏住邓伏南。
只是此事牵扯颇多,当是在朝中扬名立万、除掉外戚的好时机,又可以将朝臣大清洗,借机培养安插自己的势力。不仅能得到圣上垂爱,许储君一路也会走得更顺。
父亲上一世匆匆被灭口,定然是有了那位皇子的消息,她也打算过待父亲寻到了真皇子,拿之向真皇子投诚,只是按上一世来说,父亲是在三年后下狱,想来皇子也要三年后才能有消息,这期间变数太多,她着实等不了了。
林音好生盘算了一番,以帮她护侯府平安为条件,要将烟翠楼的消息与谁交换。
此举一箭三雕,她收服了邓伏南、断了沈策的臂膀,借他人之手毁了孙家,还能护住父亲母亲。
她在秦王沈漠和祁王沈睿中犹豫了好久,尚未有定夺。
在她未做好抉择时,便在烟翠楼见到了岚青,她决心信岚青的眼光。
林音又想了想,打定主意道,“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事都告知于岚校尉。但岚校尉也必须告诉我,你是在为谁办差,我是有条件的。”
岚青以前只觉得蔚三姑娘不守规矩,做事莽撞,总惹麻烦,也不太懂事儿,就是一个寻常的十五岁姑娘,是个思春恨嫁的小丫头片子。
只是今夜带给他的冲击太大。
“你为何会知晓这么多?”
岚青觉得看不透她,她仿佛之前那个总爱对他口出戏言的蔚三,又仿佛不是,岚青又想起她之前莫名地来兵营寻他,毫无根据也毫无理由,心中便莫名一滞。
林音的语气弱了些,若她实话相告,他想必也不会信的吧?
只好说,“我也无法想告,但我定不会害你。”
岚青沉默了好一阵,林音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有些气馁,勉强地勾着唇角的最后那抹笑。
“你不信我?”
这句话惹得岚青心中翻涌了一瞬,万千情愫涌上心头,却如鲠在喉般,不知如何答她。
她直直地看着他,却得不到回应,眸子垂下,掩住了眼中的失望,不再等他的回答,转过身去便向方影走去。
岚青拉住她的袖摆,沉声道,“我信你。”
那道声音掷地有声般敲在林音心中,没来由便眼眶一酸,林音慌忙忍住,回过身来。
岚青想了想,终是对她说道,“是南郡王寻到秦王殿下,说手中有孙家的把柄,却无实证。我才去烟翠楼查探了一番。”
“南郡王?”
林音喃喃了几声,恍然大悟,她终于知晓这一世究竟是哪处不对了!
是她救下了荣昭县主。
荣昭许是知晓平安便是掳走她的真凶,南郡王怀疑安王是否也参与了其中,退了婚后立刻打起了秦王沈漠的主意,拿孙家的事意欲投诚,只可惜他知晓得并不多。
“烦请岚校尉转达秦王殿下,若殿下能允诺我,有朝一日侯府危难,他能倾力保侯府平安,我必将一切全盘托出。”
岚青定定地瞧着她,张了张嘴巴又合上,最后才道,“好。”
林音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岚青道,“岚校尉,你信我,我很开心。”
“嗯……”
林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岚校尉,我并非良善之人,但我对岚校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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