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秋不肯收,胡美莲哭了:“我是你妈,又不是外人,这是给你哥上大学用的钱,你拿着啊。”
远秋小声地说:“哥哥说他上大学每个月都有生活补助,我们不要你的钱。”
胡美莲说:“那他总要别的花费吧,你不拿着,就是没把我当妈了。小秋,你们是不是怨妈妈啊?”
远秋咬着唇不答话,但也没再把钱推回去。
远夏得知胡美莲送了十块钱来,有点哭笑不得,这还不如不送来呢,缺她这十块钱吗?收了她这十块钱,她心里还觉得给了自己多大恩情呢。
不过他也没送回去,不是找不到地方,而是不想去见她,将来赡养她总归还是逃不掉的。
郭志强的子女是不可能给她养老的,他们兄妹几个也逃不掉赡养她的义务,等非见不可时再说吧。
暑假剩下的日子,远夏帮爷爷做好了书架和家具,将租书铺布置好,挂上了“远方书屋”的招牌,该添置的都添置好。
远德厚还做了一张可拼拆的木板床,白天就收起来放在后面,夜里远冬就在铺子里拼装上睡觉。
8月底,他们将书摊收了,搬到了铺子里,刚开始生意很清淡,等中小学开学后,生意就红火了起来。
远夏也彻底放了心,带着远冬在这里住了几晚,再三叮嘱他一些事,比如注意防火,千万不可大意,屋里全都是书本和木架子,都是极易着火的材料。
远冬表示自己已经铭记在心,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9月4日,远夏背上自己的行囊,带着全家殷切的期盼和浓浓的不舍,踏上了去越城的列车,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七十年代末的火车还不算拥挤,因为招商引资才刚刚开始,外资观望者居多,还在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神秘而陌生的东方国度,尚未有私企招工,也就很少有人员流动。
当然,远夏知道这是喧哗前的最后一刻宁静。他在“哐当哐当”的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里,听到了中国这条巨龙脉搏变强的声音。
第17章 遇见
远夏提前一天到校,顺利报到入学。
老师们和师兄师姐都极其热忱友好,班主任老师简直就是无微不至,只差没手把手地教。
大概因为绝大部分学生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有的甚至普通话都不会说,对陌生的环境感到焦虑与不安,校方特地嘱咐接待人员要给予温暖的关怀。
远夏不是最早到学校的,同宿舍还有两个同学比他还早,一个是来自北京的刘杨,一个是来自新疆的徐团结。
刘杨都到两天了,他是父亲陪着来报到的,父子俩还去旅游了。
徐团结倒是一个人来,他坐了三天三夜火车。
徐团结苦着一张脸:“车票贵死了,学生票半价,我都花了一百多。这样我过年都不敢回去了,要不是我妈坚持,我至于跑到这儿来上学吗?”
他父母是建设兵团的,为了满足父母思乡的愿望,他报考了父母老家所在省份的大学。
远夏对他深表同情,他知道坐长途火车的痛苦。
办好入学手续后,远夏去了一趟出版社,他要再买一批书回去。
找的还是原来那个业务员,这次又买了几十本书,小人书比较少,因为这家出版社出版的大部分小人书都买差不多了,要想丰富种类,只能去别家买,他打算写信给北京和上海的出版社试试。
等他买了书回来的时候,室友都到了。
一个宿舍住八个人,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北京的刘杨,新疆的徐团结,来自山西的邵金山,云南的肖云生,江西的林兴华,河南的鲁丰年,剩下两个是本省的,远夏和越城本地的武劲松。
一屋子南腔北调,交流起来特别有意思。好像除了远夏和徐团结,就没人正儿八经说普通话,就连刘杨,都是舌头都懒得捋直只说北京话。
徐团结和远夏是差不多的背景,建设兵团也都是五湖四海的人,他从小只能靠普通话交流。
八个人的背景迥异,邵金山年纪最大,已经27岁了,并且已经结婚生娃了,他是下乡知青,为了返城,他连考了三年。
武劲松第一年没考上,复读一年考上越大,可以说相当厉害了。远夏觉得这个可以写信告诉马建设,以此激励他。
只有肖云生和鲁丰年是来自农村的,其他人都是城镇户口。
远夏很敬佩肖云生和鲁丰年,这个年头农村出身能考上重点大学,智商和毅力绝对都是出类拔萃的。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相同,住在一个屋子里,需要好好磨合。远夏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每个人搞好关系,将来这些同学说不定就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买完书,远夏便开始写信,给家里报平安,也给马建设写了信,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
邮局就在学校附近,远夏寄完包裹,将信贴上邮票,塞进邮筒时,看着从眼前驶过的19路公交车,心中一动,去轴承厂看看?郁行一现在应该在那里上班了吧。
越大是一所偏理工科的大学,越城机械厂跟学校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
尤其是机械类专业的学生,各种实习都是在机械厂进行的,甚至有些实操课都是在机械厂修的,所以学校和机械厂之间有直通公交车。
轴承厂也是机械厂的一部分,也在这条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