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的宅院被围得水泄不通,确定连只猫都不能钻出去。
王仁跟着一道过来,药剂那边有陈老和张老,他不擅长计较降低成本的方法。
他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他站在安家门口,宅院上空是黑压压的阴云,房子不如邹家精致也不如凌家大气,隐隐透着一股衰败之气。
安老爷子坐在正厅,眼睛盯着从门口走来的人。
靴子一踏一踏的在地板发出冰冷的声响,像是判决的倒计时,压得人心慌。
王仁跟在凌霄身后,打开门扉,看见了表情各异的众人,李泰然的眼睛望向了他。
这样的表情王仁见过,像是做了无法面对家人的亏心事的孩子,又掺着复杂的不安与绝望,王仁只看了他一眼,就别开了头。
安老爷子皱纹深得近乎颓败,眼睛浑浊带着看尽世态的沧桑,嘴角抿出一丝不甘,他一张口就被凌霄冰冷的声音打断:“薛志明人呢?”
安老爷子眼睛睁大,带着一股厉色:“小子不懂礼数!你爷爷与我是故交!”
凌霄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瞳孔的冷色令人心寒,喝道:“我问你薛志明人呢!”
安老爷子只是气鼓鼓的瞪着,但他的大儿子却没有这么冷静,立马开口:“他昨天来过这里!我们跟他没关系!我们其实什么都没做,都被他蒙在鼓里!”
王仁看了他一眼,问道:“他昨天是为什么来的?”
那人看了一眼王仁,又看了一眼他父亲,吞吞吐吐。
“说!”
凌霄一呵!那人立马抖了一下!几乎要脱口而出!安老爷子盯着他大儿子,立马出声:“你反了你?!”
气氛立马绷了起来!
王仁看着安老爷子,双眼一眯,慢慢开口:“听说从前安家有个受宠的小女儿,安家生了几个儿子,得了这么个女儿宠得跟宝贝似的,可这个女儿却偏偏喜欢上h市一个穷小子。”
安老爷子盯着他眼神发冷,李泰然也愣愣的看着王仁。
王仁继续说道:“h市这么偏的地方怎么能让宝贝女儿去呢?可这个女儿天不怕地不怕未婚就怀了孩子,偷偷的跟人私奔了,家里的关系也断了,就想一心跟那穷小子过。”
安老爷子眨了眨眼睛,没出声。
“好在那穷小子心是真的,这么十几年如一日的,也爬上了官,护着老婆孩子也过得安安稳稳,安家的女儿一走就这么多年不回来看一眼——可血浓于水,至亲的人哪有永远也不能解的结?可人算不如天算——”
安老爷子的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个女儿跟她早逝的母亲一样,患了绝症,远在a市的父亲不知道,可枕边的丈夫早就操心到焦虑,可突然一天又听人说能治了,就这么怀着希望的上了贼船——救不了妻子,原本健康的自己却在先头身死——安老爷子,他死得那么轻易,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李泰然睁着双眼一脸震惊的看着身边这个唯一至亲的老人!不可置信的泪水无声的滑下——
安老爷子声音颤抖:“我不知道!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了四儿参与进去的——我只想着四儿断了念头,可以回来啊!——她后来带着泰然回家,憔悴得不成样,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出国才连累了李小子,病着也不做声,直到我们发现,只过了两个月就…”安老爷子几乎声泪俱下:“我欠她的,什么都欠着——”
王仁微垂的眼折射出冷光,唇角微抿“对,你欠她的!她的魂魄得不到安息——你还欠更多人的,如今这么多妻离子散、父母分离的、跟你一样心情的人!你又一次出了一份力,你瞧,又和当初一样了——”
安老爷子一怔,双眼睁着,突然开不了口。
王仁又走近一步,看着他眼睛:“当初李阿姨活着,这些人救不了她,现在过世了,反而说是能复活了,你说这荒谬吗?那具能动的躯体,装着你女儿的灵魂吗?”
安老爷子涨红了脸,盯着王仁:“你!”
王仁冰冷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跟街头那些杀妻弑母的怪物,又有什么两样?您这是在,亵渎亡者啊——”
安老爷子颓然垂下了双肩,双目浑浊而木滞,口里呢喃着:“不…不…”
“我说!我告诉你,王仁!”一旁的李泰然突然朝王仁喊了起来!
“泰然!”安老爷子红着眼喊道!
李泰然擦着眼泪,几乎带着乞求:“外公!还不够吗?不要在继续了!不要再继续骗自己了!”
说着就朝王仁说道:“你过来吧!跟我来!”
这次安老爷子只睁着眼看着,没有再阻止。
凌霄跟在王仁身后看了一眼几乎要腐朽的安老爷子,开口道:“您的确跟我爷爷是故交,可跟我有故交,在这次事件死去的人呢?”
说着转过头继续向前。
几人来到一间明亮的屋子,屋子被装饰得温馨又暖人,鲜花仿佛是清晨刚刚放置的。
王仁终于见到了那所谓的被复活的死者,难怪有人会相信可以复活——
的确跟外面的东西不一样,虽然双眼漆黑,但是面貌一点也不狰狞,除了脸颊布着细微的鼓起的青筋,黑色的指甲也被剪得整整齐齐,没有看出獠牙,手脚能动,看上去像是怪异的鲜活着——
被装厚厚的四方玻璃里的‘李阿姨’,如果不看那双眼睛的话,几乎只像个得了奇怪病症的病人——被放置在开着足够冷气的空间里,皮肤苍白,没有腐烂。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像外面那些东西一样暴戾,安静得几乎让人忽略她的眼睛。
可王仁看见的是,她脑子里盘踞的东西仍然存在!并且比外面那些怪物更加奇怪,因为那个东西,不再是沉睡的状态,而是像慢慢的醒来的样子——
忽的,王仁感觉到一股寒意!
凌霄轻轻的按着王仁的双肩,冷眼盯着那隔着玻璃的‘李阿姨’,就那么一瞬,王仁感觉那‘李阿姨’脑子里的东西动了一下!
接着‘李阿姨’走了几步!
李泰然却没有觉得什么异常,兴许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他一手触碰着厚厚玻璃,眼神带着一丝释然,一边开口:“昨天薛志明来,是想带走我母亲,他说带去他那边,一定可以复活,但是我们都不同意——我一开始就觉得复活亡者,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不可能…”
他转过头看着王仁,眼睛映着窗外的光,格外的亮,与当年王仁去四方药剂辞职时别无二致,只是现在他终于说出了话语:“当年你救了我,我一直没有说谢谢,可现在说也没有意义了,那个时候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诬陷,你救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