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群开心地跑去刷卡,他从前跟何沿在一块儿,两个人从来不分你的钱我的钱,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都对经济问题无所谓,反正谁的零用钱也花不完。
分手后也一起吃过饭,跟着同学们聚过会,但是那时候何沿会跟他分清楚账了,什么时候aa什么时候请客都分得清清楚楚。
就连刚重生的头几天两人一起吃饭,何沿也坚持平分消费。
但是现在买套几万块的西装,何沿却一点扭捏都没有,直接叫沈群去买单,沈群乐陶陶的,那样子不像是去刷钱的,倒像是中了大奖去领钱的。
少年情分往往能镂刻一生,那都是彼此最纯净最美好的时候,何沿看着沈群那开心到手舞足蹈的样子,心中蓦然一软,他始终记得,沈群为他而来,既然时空都可以因他们而扭转,那还有什么是不可挽回的呢?
沈群和人约在“云梦降雪”1,这是京都最有名的中餐厅,百年老字号,分店遍布全世界,这家店格调高雅,环境堪称餐饮店里的一绝,菜色精致美味,更有人戏言,没读过中文系都看不懂这里的菜单。
什么“杨柳丝丝弄轻柔”,“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梅雨满江春草歇”……看得人一头雾水。
当然,它的最大特色就是贵,人均过万,依然一座难求。
尽管何沿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跟沈群走进包厢,见到约好的人,还是大大吃了一惊。
程予行,四年后华夏最大的外卖网站创始人,白手起家的科技新贵,全国最传奇的青年企业家之一,无数大学生心中仰望的楷模。
互联网是个掘金场,无数眼光精准、技术卓绝的年轻人在这个领域成就一夜暴富的神话,程予行是未来四年里最成功的一个。
何沿一下子就想起来,此时的程予行刚归国不久,他创办了一个大学生社交网站,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突破了大量的注册人数,然而因为资金不够,无力升级服务器,最后程予行将网站贱价卖给了东洋人。
那个网站在很短时间里火遍华夏高校,东洋人通过这个网站融资了数十亿资金之后成功上市,然而由于华夏和东洋敏感的政治关系,网站在其后遭到了抵制,最终没落。程予行拿到第一桶金,继续他的创业,之后他转做电子商务平台,创建了外卖网,短短三年多就成为行业的领军人物,而这个失败的校园sns也饱受人唏嘘和诟病。
何沿心中千回百转,那边程予行已经站了起来,对着沈群和何沿伸出手,他面上的表情十分讶异,许是没有想到提出注资的人会这般年轻。
果然如媒体所说,这个人心思单纯,技术一把罩,却不善于交际,他的年纪比沈群和何沿大个七八岁,却毫无城府,情绪全都写在脸上。
程予行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厚眼镜的男人,看上去也二十七八的样子,是他团队里的一个成员,两个人都不擅言辞,程予行甚至一张口就把自己的底牌全掀了。
“沈群是吧?你看着年纪比我小,我就这么直呼你了,我们的情况我在eil里都跟你说清楚了,我们的服务器和宽带需要升级,前期的市场推广报价我也给你说过了,我们大概需要……恩,八百……不,六百八十万华夏币的资金,如果你能注资,我们愿意出让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何沿拿起水杯掩饰自己的情绪,这人真是……
难怪很多人都说程予行是技术上的天才,谈判中的智障,他根本不具备一个商人的素养。这个sns当年卖给东洋人的价格一直被外界揣测纷纷,有记者采访时提及这个问题,程予行一脸无奈地说,“很少,很少”。
以程予行的谈判水准和东洋人雁过都要捋根毛的尿性,何沿猜测当年sns卖出的价格也就是这个位置了。
沈群想要的当然不止是这个sns,他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亮闪闪,像是小屠夫对羔羊亮起的屠刀:“程哥,我坦白说一句,校园sns国内如今有许多人在做,咱们这个项目前期宣传没跟上,已经落在了后面,如果要挽救也不是不可以,在宣发上一定要提高力度,抢占份额,我的预计是这个数,”沈群比了个数字,程予行和他的搭档目瞪口呆地看着沈群,“我以这个价格同样入股三成,你们保有这个项目的决策权,但是——”
沈群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回到桌上,何沿故作淡定地给他的杯子里又倒满水,这小跟班一样的姿态让沈群噎了噎,差点连接下来要讲的话都忘记了。
“但是,我要求引进更专业的商务人才来运营这个项目,至于程哥你,和你的团队,则连同sns项目一起并入我的公司,我另有其他的项目给你们开发,所有新项目我都只要三成。”
程予行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以后为你打工?”
“不是打工,是合作,”沈群慢悠悠道,“技术和资金的合作,我们彼此需要。如今的科技圈,有它固定的套路,选择一个足够大的市场,谁烧出的钱足够多先把这个市场垄断,谁就是赢家,与其等着巨头来吃掉我们,不如自己做巨头。”
sns在未来市值高达500亿,没有政治因素的掣肘,沈群相信它会走得更高,而程予行的外卖网市值将近3000亿,如今的程予行当然不知道未来自己会成为怎样的开拓者,但是此刻他被年仅十九岁的沈群表现出来的野心和魄力征服了。
那顿饭宾主尽欢,沈群三言两语把程予行说得眼泪汪汪,程予行引沈群为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何沿听得面皮嘴角都直抽抽,只得拼命喝水掩饰自己的百感交集。
四年后的管理学院大学生几乎人手一本《程予行传》,这个人的理念和梦想,是许多人的座右铭,沈群对他简直知根又知底。
何沿可以想见,再过四年,少走许多弯路的程予行在财富上想必比前世更为雄厚,他的传记中一定会多出一个姓沈名群的伯乐君。
同样是重生者,何沿从来没有因为这份先知去谋划过,或者说没有谋划过这么长远,有些人注定要做大事,即便没有回来,何沿相信以沈群的眼光和能力,在那个时空里也会是成功者。
两个人送走了程予行和他的搭档,沈群脱下西装搭在手臂上,低着头默默和何沿走了一段路,忽然跳了起来,他一改方才的沉稳庄重和莫测高深,兴奋地拉着何沿的手腕:“小沿小沿!我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是不是镇住程予行了?卧槽!程予行!程予行以后就是给我们打工的了!”
他跟个大马猴一样围着何沿又转又跳,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你不是说大家是合作,不存在谁给谁打工么?”何沿斜睨他,笑道。
“我那是忽悠他的,说白了,咱们出钱的人是老大,以后程予行就是给我们打工的啦!哈哈哈!市值3000亿的外卖网算什么,何沿,你等着,我会给你打下一个天下,”沈群跳上路边的花坛,在花坛边上歪歪扭扭地走着,何沿怕他掉下来,走在他下方,不时撑一把他的手肘,沈群忽然大喊一声,“何沿!这个世界是我们的!”
何沿吓了一跳,路边已经有人看着他们两个,也有人听到沈群的喊声发出善意的笑。
“小沿,既然我们回来了,这个世界就是为我们而生,如果这个世界要改变,那么能改变它的就一定是我们!”沈群站得高高的低头看何沿,神采飞扬,语音激荡,“你相信吗?你愿意跟我一起吗?你要做我的搭档,跟我一起并肩走下去吗?”不等何沿回答,他就双手拢在唇边大声喊,“何沿愿意哒!”
何沿好气又好笑:“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咋咋呼呼的,赶紧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先问你,你哪有那么多钱?沈叔怎么会给你这么多钱?”
沈群跳下来,耷拉着耳朵,背着双手卖惨道:“我没有那么多钱啊,不过先斩后奏罢了,不这么谈也不能这么快敲定下来,总不能等着东洋人来截胡,不过我老家老头刚被罚了不少,也不晓得肯不肯给我……”
何沿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我跟我爸要,我爸爸现在有钱。”
“哎哟喂!”沈群满足地叹息,“这有软饭吃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咱以后也是被包养的人了!”
“那你就老实一点,听我这个金主的话,赶紧拦车,回去好好睡觉!我都快累毙了!”
“很累吗?”沈群伸手揉了揉何沿的眼睑,“要实在累咱就不往学校赶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吧。”
沈群并没有别的心思,何沿却怔忡了一下,不自在地拨开沈群的手:“回学校吧,明早有课。”
沈群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恼恨地咬了咬自己舌头:“可你书包还在别墅那里,咱还得先去取书包。”
何沿鼓了鼓嘴,两个人拦了车,在车上接到了何瑾洺的电话,父子两个每天都要例行问候一下,最后何沿道:“爸爸,我需要用一些钱……”
沈群一把捂住何沿的嘴巴,把电话抢了过来:“何叔,是我沈群,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啊,我们俩都好……没有,何沿不缺钱,他说想买车,不过我看看那车也不贵,我们身上钱还够……啊,不用打了……没有的事儿……”
何沿瞪大眼睛,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呢?
等到沈群挂了电话才放开何沿:“你是不是傻呀,我逗你的你都听不出来,你现在跟你爸要钱,让我多丢脸啊!”
“我跟我爸要钱丢你什么脸!”何沿涨红着脸,他快要被沈群捂得透不过气了。
“你爸本来对我就有意见着呢,要是再觉着我养不起你我还活不活了我?”沈群也低吼。
前排的司机突然方向盘一歪,沈群和何沿齐齐倒向车子的一边。
“师傅,您悠着点开,”沈群一边扶着何沿一边不满地瞪着那司机,他和何沿一样,都特别忌讳车子事故,“这一马平川的您往路牙子上撞什么?”
“对不住对不住啊!”司机讪讪道。
何沿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还不是你胡说八道,人师傅给吓着了!”
“我还被吓着了呢!”沈群嘟着嘴,“以后你可不能跟你爸要钱了,知道不?你都多大了还管你爸要生活费,以后哥哥养你。”
“拉倒吧,”何沿托着腮看着窗外,嘴角却带着笑,“你个暴发户,早晚给你戴条大金链子。”
“好呀好呀,只要是你送的,别说让我戴着,你就算把我拴着都没问题!”
“去你的!哎,你不让我跟我爸要钱,那收购校园sns的事儿怎么说?”何沿问。
“我钱都准备好了,干嘛这么看我?我没偷没抢的,”沈群老实说道,“我回来的第二天,就跟我爸要了笔钱,全买了棉花了。”
何沿张了张口,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起来了,这一年的十月到明年二月,棉花期货疯狂大涨,许多机构赚得盆满钵满,这当中就有周晏城的宏时资本,撇开这些庄家不谈,当年最厉害的散户用几百万的资金席卷了十几个亿,在几年后依然是金融界的典型案例。
“沈群,”何沿目瞪口呆,喃喃道,“你这是要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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