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止住那天旋地转,当他眼前恢复清明,麻木的心脏渐渐回温,他却油然升起一种庆幸,哪怕沿沿拒他于千里,至少他的宝贝还活着,他还能看到他,还能接近他,这比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却不得不接受何沿已死的事实,让他好过太多太多了。
周晏城呼出一口气,再痛苦也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绝望,他连何沿死了都能再追过来,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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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沿其实并没有去继续找同学,他进了电梯之后从安全楼梯下来,最后从会所后门走了出去。
他给林放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先回学校了,之后便在水静河飞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走着。
他的脑子里混乱一片。
沈群的哭声,周晏城的剖白,都像一柄柄重锤在不停敲打着他的脑袋。
前世的沈群对他说:“我跟你在一起没有激情,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今生的沈群为了他,哪怕中了药酒,都能不屈不挠。
前世的周晏城对他极尽混蛋之能事,可是今生的周晏城愿意向他认错,百般隐忍,甚至在他面前崩溃大哭。他当然知道周晏城做出了多大的让步,周晏城确实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对付沈群,今天的事情本来也可以隐瞒住何沿,他千方讨好,万般迁就,何沿不是傻子,即便他在感情上迟钝,但是他思维逻辑没有问题。
何沿只是觉得很悲哀。
这两个人,但凡前世有一个能够做到如今的十分之一,他都不会走上死路啊。
是谁说过,迟来的深情和补偿,比草都轻贱。1
沈群是迟来的补偿,周晏城是晚到的深情。
如今他们却都站在了情感的高地上,仿佛何沿不要哪个,何沿就是负心的那一个。
何沿长到这么大,很少主动去要什么。
小时候跟着爸爸独自生活,邻居的奶奶经常会跟他说,沿沿啊,你爸爸养你不容易,你要好好听话,不然爸爸找了新妈妈就不要你啦。
何沿特别害怕爸爸不要他,所以他特别懂事,从来不乱要东西,何瑾洺给他什么他就要什么,形成了他被动接受从不索取的性格。
后来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小朋友们都喜欢跟他玩,因为何沿零花钱多,他经常把自己的零食玩具分给别人。
大人们问孩子最喜欢哪个小朋友,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说最喜欢何沿,何沿都会特别开心,他从小就乐于付出,因为这能让他收获别人的喜欢,何沿会觉得快乐。
男孩子进入生理期,他偶有一日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种种不可描述,但是那男子的身躯却格外清晰,何沿彻底被吓到了。
初中几年他都不怎么敢跟男生接触,少年人以为他倨傲,又觉得他过分干净漂亮,便也没有男生主动搭理他,他孤孤单单过了两三年,有时候站在球场上看别的男生飞奔跑窜,热汗淋漓,眼里都流出深浓的羡慕。
有一次几个男生留下来打扫卫生,他去洗拖把,回来的时候其他男生正在教室里追逐着,最前面跑着的人一头撞上何沿,何沿被撞得退了好几步,然后看到那个男生手里抓着他的手帕。
那男生被抓包,讪讪地把手帕还给何沿,说:“何沿你怎么这么娘啊!现在女生都不用手帕了。”
其他男生都笑起来。
有人说:“何沿本来长得就比女生还漂亮,还比女生都爱干净!”
“何沿还会叠许愿星呢,哎何沿,你是不是还会绣花啊!”
“何沿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们打球啊?”
“那还用问吗,何沿皮肤这么嫩,碰一碰就会坏啦!”
……
何沿闷着头把地拖干净,又把架在课桌上的每一个凳子都放下来,男生们笑着笑着,都沉默了,默默看着何沿做完一切,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
那天何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一下一下把篮球当皮球拍,拍累了,就抱着球,能一个人坐许久。
男生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何沿能理解,但是何沿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
格格不入是一个很可怕的词,人是群居动物,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体会被孤立的那种可怕的荒凉感。
后来何沿格外珍惜生命里每一个会对他友善的人,如果那个人能陪伴在他身边很久,何沿会衷心感激。
而偏偏沈群和周晏城都曾经将他从无边的孤寂之海中拯救出来,他们都做过何沿的浮木,可惜后来他们都成了把何沿砸入更深渊处的落石。
命运啊,总是善待得让人莫名其妙,又总是苛待得让人措手不及。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是程嘉荃。
明天没有课,这些同学是做好通宵打算的,何沿估摸着小荃子是觉得自己没走远,还想叫他回去,他接起电话:“喂,小荃子?”
“何沿,何沿!”程嘉荃压抑着声音,火急火燎一般,“你在哪呢到学校没?林放屠鸣他们被警察带走了!”
何沿一惊:“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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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摘自《最爱你的那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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