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叹一个“怪”字!
“徐幽。”贺兰子珩轻咳一声唤了人来,徐幽会意,击掌传入数名宫娥,依次将名册交予在座宗亲。当即便有人翻开看是何物,淮昱王眉头一皱:“陛下,这是……宫妃玉牒?”
“是。”贺兰子珩一点头,“有劳各位叔伯先了解宫中嫔妃一番,再挑合适的搁到这件事上。”
虽就是做个戏,也不能做得太假。这些藩王和大长公主们多对他的后宫一无所知,让他们提议立谁为后,也总不能随便提个末等采女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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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宗亲都觉得如临大敌。
皇帝临回宫前撂下了话,二十五日召群臣共议此事——也就是四天后。
“阿姐……”玉璧大长公主扶了额头,看着眼前的名册一声叹息,“这都什么事儿?拖着不立后,让咱们来搅这浑水。几日之内咱们都离了封地,传到父皇那去,明年我可是不敢去煜都了。”
“嗯……”齐眉大长公主犹是认真读着名册,一边翻来覆去琢磨着一边向她道,“知足吧,这事不帮陛下半妥了,你以后还敢来锦都么?”
“……”又一声重重叹息,一同认命地继续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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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三月二十五日那天,大燕朝开始了堪称有史以来最别开生面的一场“廷议”。
为表郑重,皇帝甚至没用广盛殿,而是着意用了节日时宫宴才用的辉晟殿。
众人到了场,皇帝与宗亲坐于九阶之上,群臣均在殿下。
贺兰子珩以手支颐,静了半天才带着几分慵意开了口:“后宫无主。立后之事,众卿争了许久了。正巧这次各藩王、大长公主一道入了宫,索性一起议一议,好歹议出个结果来。众卿省心,朕也免得头疼。”
一旁的侧殿里,苏妤侧耳静听,偌大的正殿中只有皇帝一人的声音,故而听得极是真切,弄得苏妤禁不住地一笑——口气淡淡,好像真是“碰”上了长辈们一同入锦都才借着这个机会共议此事,而非有所预谋。
“这事在本宫看来就没什么可议的。”先开口的是齐眉大长公主,因她一直待苏妤好,故而也没什么可刻意装的,这日也没改口,“不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云敏妃是先帝给陛下定下的发妻,要立后当然是她。”
虽是没改口,却是起了个抛砖引玉的作用。这话一出,朝臣还没来得及出言反对,敬悦大长公主便一脸不满了:“这话不对,什么先帝给定下的?她苏家犯下那许多大罪,如何还能让她为后?要本宫说,左相大人的女儿佳瑜夫人窦氏为后,才是无可厚非。”
这厢朝臣中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连连点头,窦宽甚至立时就想道声谢,可随即又听年纪最长的淮昱王发了话:“佳瑜夫人为后,也不妥。”
殿里一静。
“苏家为何犯下那许多大罪?位高权重所致。窦大人已居相位,再让其女为一国之母,亦可说是权势滔天了。”淮昱王的话语掷地有声,弄得文武百官不敢吭声。
侧坐在旁的永定大长公主便也沉沉道:“是。回想本朝,不说苏家如何。就是从前……太上太皇在位时的姜家如何?算起来不也是一回事?”
三言两语否了两位最有望登鼎后位的宫嫔,又说得各有各的道理,殿里便静了片刻。俄而又闻声道:“这二人不行便只有娴妃了。阮大人一世清廉,本王在映阳都有所耳闻。”
皇帝很配合地点头笑应了句:“六叔说的是。”
“不可。”倒没如料听见旁的宗亲反驳,众人目光一停,落在殿下一人身上。沈晔抱拳道,“不过数月之前,陛下曾下令彻查阮家。如是当真无错,何故被查?”
……如此牵强的理由能说得理直气壮、且听得很是那么回事,沈晔你也算有本事。皇帝心中腹诽,口中仍是淡淡地帮着搅这浑水:“嗯,也对……”
如此这般,苏妤在侧殿听着,虽是宗亲、朝臣争得不可开交,皇帝从头至尾说过的话也不过是:“说的是”、“也对”、“言之有理”、“如此当真不妥”……
她在侧殿听着已是一副忍笑都要忍不住的神情,也不知皇帝怎么能维持得如此冷静。
其实贺兰子珩也快要扛不住了。若当真是在争执,他就算这般应了也没什么,可心底又分明知道这是自己一手缔造的闹剧,整个过程中都莫名地有一种在对戏词的错觉。
待听得玉璧大长公主提了“楚氏”二字之后,终是忍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遭了废黜的人都提出来,姑母,您以后还想入锦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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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争执自然无果。争到后来,众人都口干舌燥,皇帝很是“体恤”地吩咐宫人上茶。看得出来,朝臣们那是争得真认真,其中激烈堪比当年先帝在位,廷议该尊老庄还是该尊孔孟之时。
当然……也只是朝臣们争得认真。宗亲们的“认真”,那是不遗余力地把这事推得激烈却出不来结果。
从辰时争到傍晚,其间宫中还未众人备了一顿午膳。但待得夕阳西斜之时,出宫的重臣们心里琢磨着回味着,均是暗道:明明是为了议出个结果而争了一天,怎么这一天过去……局势反倒显得更不明了呢?
又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暗暗告诉自己,立后也是个大事,听一听各方意见也是对的,看来还真是不该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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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皇帝踏入侧殿时,非鱼便一下子窜了过去,扒在他的衣襟上,鼻头和他的鼻头一触,一种“许久不见,大为想念”的意思。
贺兰子珩下意识地目光一落,盯在它淡粉色的小鼻头上差点对眼。略一缓神,抬手把它从前襟上“摘”了下来。侧首看向苏妤,苏妤一手“端”着子鱼,另一手稳稳地持着茶杯,正喝着茶。
“……”贺兰子珩信步走过去,坐下来歇了口气,问她,“怎么这个样子?”
“殿里争得太热闹。”苏妤搁下茶杯,遂即将子鱼也搁下,“它们非想过去看看,拦不住……”
贺兰子珩闻言不禁“哧”地笑出声,摸了摸子鱼的额头,子鱼翻过身来,方见它前肢下的一圈毛都被苏妤“端”得塌了下去,可见维持方才的姿势已有一阵子了。
“委屈了……”皇帝挠着子鱼的肚子笑道,“晚上多喂你两片肉。”
“咯。”子鱼心满意足。
两道略有幽怨的视线投来,皇帝抬首迎上她的目光,面对她满眼的期待想了一想,便温和地告诉她:“你么……也委屈了,晚上留成舒殿吧。”
“……”苏妤美目一横,“陛下,您没别的词可说了么?”
“嗯……”皇帝认真地想了想,便正色改了口,“那朕今晚去绮黎宫吧。”
☆、117
“事情不该是这样。”窦樊氏黛眉紧蹙,面上半分半毫的笑意也寻不到。佳瑜夫人亦是沉着脸,颌首道,“女儿知道。”
近来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蹊跷。皇帝专宠苏妤故而有所偏袒也就罢了,娴妃的事情也弄得不明不白便过去了。而后一众宗亲毫无征兆地便进了宫,与满朝文武一同议起了册后之事。
而自此之后,后位的归属便也前所未有的不明朗了。从先前的最多三人相争,到如今宫中二十七世妇以上的嫔妃皆被提了一提,不少人觉出其中必定有异,然则无证据亦不知原因,谁也不敢妄议什么。
“这后位,陛下只怕还是中意苏氏吧,”窦樊氏冷然一笑。佳瑜夫人怔了一怔,遂摇头道:“不会……母亲也知他近来正为苏氏大修陵寝,皆是按从一品妃位仪制来的。如若有意册她为后,大可以缓一缓,待得册封之后按皇后之仪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