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巧,皇上正要传您。就算是抬,也要把您抬去!”张锁脸色一变,指挥手下上前。
王府内侍纷纷拦在前头。
“蓝侧妃要抗旨?”张锁皱眉。
如瑾叫回了随侍们。御前的人不比宁贵嫔手下,轻易碰不得。吴竹春轻轻拽如瑾的袖子。
“看来要委屈主子吐上一会。”
如瑾轻轻摇了摇头。看张锁这样子,就算是她吐得昏天暗地,恐怕也要将她带到御前了。有传旨的内侍盯着,宫门的守卫也不可能放她们出去。她转头看了看王府的马车。
近在咫尺。若方才再走快一点,这时候说不定已经出宫了。她连御医都没等,算计着手下已经把宁贵嫔的错处嚷嚷得满宫皆知,就从暂时栖身的小院匆匆往宫外赶。
谁想还是慢了一步。
张锁是假传旨意吗?在宫里,他恐怕没这么胆大。罢了!如瑾迈步向前。既然躲不过,索性就看看那人到底传她做什么。她怀着长平王的孩子,为一个宁贵嫔,那当祖父的还能把她杀了不成?
张锁见如瑾动了,这才缓和了神色,“蓝侧妃到底是懂规矩的。”又笑着吩咐手下跟班,“去知会一声,就说蓝侧妃身子虚弱,要是去得慢了,让他们跟皇上解释解释。”
如瑾不理他的前倨后恭,领着人慢慢往齐晖殿走。她不敢走得太快,为装虚弱是小,主要是怕伤了胎气,方才往宫门一路急赶她已经觉得不大舒服了,现下便一边走一边调整气息。并想着今晚太累了,回去该让褚姑做点什么补一下呢?
齐晖殿那边,康保端着皇帝每晚都要吃的燕窝羹上去,一面伺候着一面笑着打商量:“蓝侧妃正往这边赶呢,不过很虚弱,要请皇上多等一会了。奴才已经让人抬了辇轿去,要是她走不动可以坐轿过来。”
皇上没言声,就算是默许了。康保遂道:“奴才再去嘱咐几句,让他们好生伺候蓝侧妃过来,别只顾着催伤了她的身子,要是累了就让她歇歇。她年轻,说句奴才不该说的,第一胎怀着要是出了事,对性命可有关碍呢,皇上别怪奴才说话难听,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这么说。”见皇帝没反对,就猫着腰退下去了。
长平王此时已经重回院中,见康保出去,略一沉吟,给院门口立着的一个内侍打了眼色。
……
齐晖殿前头隔了两排宫室有一处小巧的精舍,原是太祖当年的书房,后来的皇帝修了更大的读书之所,这里就闲置了,到了这一代就用于存放一些珍贵的典籍字画之类,比较清静,日常只有几个内侍轮番进来打扫而已。
如瑾带着人正走到这处院外,前面迎头来了个御前的内侍。如瑾认出正是之前到王府传旨的内侍之一,听底下人议论,似乎是康保的徒孙,还冲撞了长平王。她留了心,就听那内侍近前道:“皇上体恤蓝侧妃,请蓝侧妃暂且在这里候着,不必急着去。一会皇上吃过燕窝羹,得了空,您再过去听宣。步辇稍后到,您坐着去。”说着,将小院的门叫开了,请如瑾进去歇息。
如瑾知道那里头有珍贵东西,岂会进去,笑道:“我还能走,就去齐晖殿外候着吧。”
那内侍就力劝,最后张锁也跟着劝,一个说帝恩深重,一个讽她不识抬举,红脸白脸的要如瑾进去等。如瑾就更不会进去了,谁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恰在此时,来了太医署的医正,还有白日去长平王府问诊的两位御医,身后跟着随从药童之类,好几个人。
“蓝妃原来在这里!我们方才去了您歇脚的宫院,那里宫人说您走了,要我们好找!听说您晕倒了,现在感觉如何?”医正上前行了礼,紧张地询问。
张锁就说:“蓝妃虚弱得很,请各位大人尽快看一看。”便请御医们进旁边的小院。
御医们忙请如瑾进去看诊。如瑾略想了想,医正她不熟,但另外两个御医是常去王府的,还可信。有了他们见证,她便迈步进去,暗中示意吴竹春留心张锁他们。
谁知直到御医望闻问切地诊了半日,张锁几个也没什么异动,只是在旁边随着,等御医开了安胎的方子离开,他们又主动出去相送。如瑾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往门外走,这屋里满墙的书架子,除了珍贵字画就是古董,虽则觉得对方不可能设愚蠢的失窃局,可她也不愿意在此多留。
张锁回身拦了她:“蓝侧妃在此歇歇也好,里头有床榻,铺盖都干净,您尽管用。我去看看步辇来了没。”
如瑾道:“不必了,岂敢托大让皇上久等,我这就去齐晖殿,无需步辇。”
张锁还要拦着,如瑾心中疑窦愈重,脸就沉了下来,“公公似乎在阻止我去御前,不知是何道理?适才传旨的是你,现在拦着我的也是你,我想听听公公的解释。不然一会到了齐晖殿,我便直接问问皇上。”
张锁目光乱闪。
吴竹春突然侧耳细听,须臾凝眉转身:“有脚步声。”
如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次间的方向,顿时有些心惊。透过镂空的隔扇可以看见房间里的情况,厅堂的灯光透过去,那边并不明亮,可也能看得清里头根本没人。
身后,张锁已经退出屋外去了。
林十一猛地窜进了次间,直奔后墙方向。吴竹春则挡在如瑾身前。两个侍女是时刻不离如瑾身边的,以便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如瑾看向门外。
张锁带着几个手下没走远,候在厢房的回廊上。王府其他几个侍女站在院子里,随时可以听候传唤。院子外还有王府的内侍们,按例不能随便进来,可要是她有吩咐,他们也能很快近前。
于是略略安心的同时如瑾便疑惑起来,张锁打得什么主意?若要陷害她,为什么他自己不走?
林十一已经轻手轻脚潜伏在了次间的后墙边,弓着身子,猫儿一样,随时能够暴起。看来吴竹春所说的脚步声就在那边了,她们练武的人耳力总会强一些。后墙也是满墙的书架,如瑾想到了自家锦绣阁的密道。那架子是能打开的吧?
一念及此,放了满满典籍的架子便无声滑开了,缓缓的,并不快。
寒光一闪,林十一不知从哪拔了一柄短刀出来,挥舞着冲过去。顿时几声清脆的铁器碰撞,一道人影从架子后跃出来,转眼和林十一过了几招。
“住手!十一回来!”
如瑾在林十一拔出另一柄短刀,准备双刀迎敌的时候大声叫住了她。林十一急退,横身挡在吴竹春和如瑾前头。和她过招的人也很快收手,无声退到了滑开的书架边。
如瑾脸色发青,盯着暗道口站着的人,厉声吩咐院中闻声近前的侍女们停步,“在外头候着,谁也不许进来!”
次间光线很弱,暗道口的光线更弱,可那袭明黄还是刺得她眼疼。
张锁的异常终于有了解释。一瞬间如瑾脑子里转过许多个念头,做了好多推测,可最终不得不承认,如此费劲辗转地把她弄到这里,来人的心思会是光明正大么?
“皇上,万安。”她缓缓挤出几个字。
瘦骨嶙峋的皇帝扶着康保的手,从暗道里走了出来,原本合身的龙袍罩在他身上空落落的,随着他的脚步晃动,鬼似的。
他走到灯火明亮的厅堂里来,往林十一身上瞄一眼。
如瑾道:“十一收了刀过来,别吓着皇上。”又道,“皇上可伤着了?您从那地方无声冒出来,难免别人疑心,还请放过我的侍女,她不过是护主心切。”言语间没什么恭敬,反透着冷冰冰的怒意,语气也很嘲讽。
皇帝不以为忤,面无表情坐到了椅上,目光在如瑾脸上逡巡,“气色不大好,果真是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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