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秦昊,被永顺帝教得忠正,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沾了一些军匪之气,身为皇子,他也以亲军为名,和将士们打成一片。
所以什么落了脸面,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钱越见他带着笑,嘴里应着“是”,却又叫着外公,拿着旱烟杆又要装烟丝。
一边姬瑾清咳了一声,想到刚才他的话,手一僵,复又有些赌气的往烟锅里塞得更多了。
待烟点着,还特意吸了一口,朝姬瑾喷了喷:“么子事!”
姬瑾听他话音,就知道他心中发恼,估计从他入了南疆后,钱越就一直等着他去拜见,可他却一直没去,结果还是钱越自己和土司们过来了。
当下忙拱了拱手道:“外公也知道,我处境并不是很好,想来从二舅母身故之时,外公就知道局面迟早会朝这般发展。”
“我哪知道。”一提及钱氏之死,钱越就没了脾气,一只手拿着烟杆,一只手背在身后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姬瑾看着不过从端午到重阳,就已然老了好像几十岁的钱越,背着手时,好像连腰都是弯的了。
想到当初自己在木屋之前,为五娘唱歌,钱越意气风发、满脸喜色的从木屋里出来,高兴的让阿壮他们再唱一首,还拿着号角昂昂的直吹,那时哪里看得出他是个老人。
这会就好像已然暮暮苍苍,已近末年。
“南疆似乎与前朝关系并不亲近。”姬瑾上前一步,任由浓浓的烟雾将他笼罩住,沉声道:“外公以钱氏商号,货通南疆,想的也无非是让夷民过得好一些。”
这点从七十二路土司之中,有人知道钱氏是前朝帝姬身份,就与钱越不和可以看出。
阿壮更是直言,南疆出一个帝王,还不如一个钱氏商号,在他们眼中,朝代更迭,谁为帝为王,半点感知都没有,什么都不如到手里的东西实际。
“我就是想挣钱,没你说得这么大义。”钱越干脆也蹲在一边一块青石之上,半侧着头,有些别扭的看着姬瑾:“你要说什么,就快说。”
“外公效忠的,乃是前朝旧部,或是巫圣,或是皇室。”姬瑾慢慢的说着,看着钱越抽着的烟锅里越发的红:“可论皇室,二舅母和五娘她们皆是皇室血脉,论巫圣传承,五娘她们也皆有巫圣血脉,为何外公一定要为他们所用,何不光为南疆着想。”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啥?”钱越转眼看着他,冷呵呵的道:“你知道个什么?巫圣血脉是血脉,可巫圣就是巫圣!你现在不是已经从阿壮入手,有好几个村寨给你供人了吗?以你的本事,还有背后的支持,想拿下南疆这么多土司本来就很容易,又何须说服我!”
“五娘喜欢南疆。”姬瑾猛的改口,看着钱越:“她也喜欢你们,外公是知道她经幻生之术而回,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钱氏商号被灭,家里至亲皆亡,我不想她再后悔。更不想有朝一日,与你们处于对立之境,惹得五娘伤心。”
钱越目光一沉,吸着烟猛的呛了一口,不停的大咳,眼中都咳出水光了。
“我已然和阿壮将这附近的六个村寨全部谈好了。”姬瑾走过去,给他拍着背,伸手接过乔彦杰递来的水:“可我终究要为五娘着想不是么?她送我出京,以身阻拦秦昊,难不成,我就让她在京都出不来吗?”
钱越好像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将烟杆放在青石上,朝姬瑾摆了摆手,接过他递去的水,依旧咳着。
“外公先歇口气,我进去看看。”姬瑾朝他拱了拱手,后退三步方才转身。
钱越握着那个竹筒,咳得好像要断了气,浑浊的眼中闪过水光,却还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将竹筒里的水慢慢的喝着。
水加了盐,喝着嘴里有着淡淡的咸味,虽不解渴,却最是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