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9节</h1>
她的兄长周宏辉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平时跟元子舫等人也多有来往。这两年周映月时常跟着出来,同这些人都是厮混熟了的。她胆子又大,性子古灵精怪,每有惊人之语,大家都喜欢她,又因为是女孩,难免纵容些。所以周映月说话才这样不客气。
元子舫闻言也没了脾气。
按理说福王妃正相看周映月,这时候她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才好,偏偏偷跑出来。而且明知自己有可能嫁给元子舫,却半点避讳也没有,跟他说笑也是神色如常,这一点比元子舫都强,自然也不知还能说她什么。
向永嘉道,“本来还以为今日能见识宏辉兄的佳作,结果竟不能来,实在是令人扼腕。”
“有什么好扼腕的?”周映月立刻抢白,“我比我哥哥强出一百倍,你们只需听我的大作便是了。”
众人便都笑起来,连同那两位元子舫不认得,看上去颇为生疏拘束的公子也都跟着放松了许多。
傅文瑞这才介绍道,“子舫兄还不认识这两位吧?这是今年上京赶考的士子中,最有才学、最有可能进士及第的两位,朱敏烨公子,周文华公子。今儿主要是要欣赏这两位的大作。”
进士及第,那是一甲前三名才有的说法。会试虽然要等明年春天才开始,但许多士子都会选择提前进京。一来可以趁着最后的时间专心复习,二来也是为了跟同科的士子们结交一番,最重要的是参加各种文会,将自己的名声打出去,另外还有向各家权贵投递名刺请求依附等等,不一而足。
就像朱敏烨和周文华,便是如今士子之中,状元呼声最高的两位,别以为这呼声没用,事实上,虽然会试采用糊名制,但殿试却是当着皇帝的面考,如果被在场的朝臣看重,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自然好处难以言说。更不必说,有了名声,便可能会被不少权贵之家邀请,成功打入类似元子舫他们这样的圈子之中,为将来为官积累人脉。
元子舫跟这些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总算将之前那种无处着落的心情排遣了几分。
就在其他人热闹时,周映月忽然走到他身后,用眼神示意一番,然后走出了亭子,朝外头的花树走去。元子舫连忙起身跟上。
并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但大家都知道周映月可能嫁入福王府,所以只是暧昧一笑便不去打扰。
两人走到树林中,距离其他人远远的了,周映月才问,“你有心事?”
“还不是我大哥的病?”元子舫忍不住叹气。
周映月道,“总听说你哥哥的病如何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来着还是皇室的丑闻……不过都过去了,倒也不怕谁笑话。我小时候,当时皇叔父还没有登基,皇祖父也还健在,那时最为受宠爱的皇子,除了皇叔父之外,还有安王。皇叔父是中宫嫡出,安王却是皇祖父最宠爱的贵妃所出,又是皇祖父的长子,光是听这个身份,你就明白了吧?”
周映月点头,无非又是嫡长之争。长子是宠妃所出,没有大义却有宠爱,嫡子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占据中宫之位却没有宠爱。多少皇室就是因为类似的问题陷入复杂的倾轧和争斗之中。
对于这个过程,元子舫没有描述,只含糊的带过,说出最后的结果,“皇祖父病重时,曾上次过皇叔父一碗羹汤。当时大哥正在皇叔父那里做客,皇叔父疼爱他,便将羹汤给了他。谁知……”
谁知元子青喝了之后,却是立刻腹痛不止,中了剧毒。虽然太医医术高超,挽回性命,但毕竟伤了根底。从此之后缠绵病榻,每年都要发作许多次。并且身体虚弱,大部分事情都有心无力。
如果这毒药是今上喝下,那么一位缠绵病榻的皇子,自然是没有资格继承大宝的。元子青的牺牲,虽然是无意,但的确是免去了皇帝一场灾难,同时也奠定了福王府这几十年的富贵风光。
然而他的一生,却因此而彻底毁掉了。
[
第16章 探问消息]
作为这场变故的既得利益者,福王府所有人面对元子青时都心情复杂。他们感激他带来的一切,同时对他心怀愧疚,总是被这件事束缚着无法释怀。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元子舫也是如此。所以今天看到元子青之后,他的心情变得极为糟糕。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归根到底,本来都应该是属于大哥的。所以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个窃贼,从元子青那里拿走一样又一样东西。哪怕并不是自己想要这么做,也足够令人难受了。
周映月自然听出了他这份言外之意,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我想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想办法解决他。自责和愧疚是世界上最无用的情绪。”
元子舫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这些年来,请遍了天下名医,虽说情况已经被控制住,可大哥体内的毒却始终未解。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被掏空了,再这样下去,恐怕……”
“是什么毒这么霸道,竟没有人能解么?”周映月好奇的追问。
元子舫道,“我也不太清楚。但听东山寺的慈惠大师说,这些年用药养着,那毒似乎也发生了变化。毒在大哥体内,就算想研究也没办法,而弄不清楚毒性,自然就无法解毒。”
“原来如此。”周映月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后看向元子舫,“我说句得罪人的话,你别生气。若是你大哥的身体好了,世子之位自然还是他的,你的身份地位,可就大不相同了。”
她说着转头朝亭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元子舫如今能跟这些人在一起,是因为他福王府继承人的身份。如果元子青病好了,拿回自己的一切,那么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元子舫漫不经心的笑道,“若是别人说这种话,我就翻脸了。你明知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些,若是有人来分担,我心里不知多高兴呢。再说这些本就是他的,拿回去也属寻常。”
说到最后,他傲然一笑,“我若是想要什么,自然凭自己的本事去拿。何须仰赖一个身份?”
周映月闻言,眼神发亮的看着他。元子舫能够得到那么多女子的喜爱,并非毫无道理的。固然因为他家世显赫,容貌俊俏,但这种舍我其谁的霸气,也不是什么人身上都能看到的。
他就像是个发光体,周映月自己也不自觉的被他吸引,沉醉其中。
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这个人虽好,但毕竟不是良配。翰林学士虽然清贵,但跟福王府比就不算什么了。周映月如果嫁给元子舫,几乎是没有可能成为正室的。
事实上周映月的想法也没有错。福王妃本人是更倾向于挑选新安郡主或是方怡倩的。这两个人家世都配得上元子舫,兼之端庄典雅,气度非凡,自然让福王妃越看越满意。
……
在福王府住了半个月之后,眉畔必须要离开了。她毕竟还是未婚女子,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住进福王府意味着什么,但却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住得久了自然不大妥当。
所以虽然心中对于元子青的病情仍旧十分牵念,但在福王妃的安排下,眉畔也只得登上马车,回了关家。
跟第一次来关家时只能从后面的角门进入不同,这一次因为是王府派车护送,所以关家开了大门,十分隆重的将她迎了进去。
眉畔不料事情还有这样的转变,心中忍不住觉得好笑。上辈子她千方百计想要走这大门一回,却是不可得,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反而无意间做到了。
虽说是借了福王府的势,但关家前后不同的态度,到底令人齿冷。
张氏亲自出来迎接她,摆出夫人的排场,瞧着倒像是迎什么重要的客人。
“总算是回来了,我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去王府拜访,问问你何时能回呢。”她拉着眉畔的手,一脸亲热的道,“过几日就是你妹妹的生辰了,我想着家里也该热闹一番。你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