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氏和陆氏是陪婆婆打惯了牌的,知道苏夫人好胜心强,要不是当日最大的赢主,就会拉着人一直打下去。商氏她们一边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打牌,一边又暗自叫苦,腰背都坐酸了,什么时辰才能停下来歇歇?
正划拉着牌,有婆子来报说:“冷嬷嬷找七奶奶,在七奶奶的园子里找不着人,就一直寻到这儿来了。”
“哦?找你?”苏夫人疑惑地看一眼何当归,扭头让人把冷嬷嬷叫进来。
冷嬷嬷进来给苏夫人磕了头,又向何当归行大礼,苦着脸说:“七奶奶行个好,把发配走的丫鬟嬷嬷,暂时收回去用着罢,她们有什么不好,老奴给你赔罪了!”说着,花白的发髻一低,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商氏等立刻来了兴致,一听冷嬷嬷的话头,这背后的事儿可比桌上的牌有趣多了。
商氏一惊一乍地惊叫道:“哎呀!冷嬷嬷可是家里老资格的嬷嬷了,平时跪太太的时候都少见,七弟妹你能耐真大,才嫁进来几天,就让冷嬷嬷行此大礼!”
苏夫人的注意力,似乎还凝聚在牌局上,敦促商氏道:“专心打牌,不然输了加倍罚钱!”
陆氏不解地问:“冷嬷嬷看上去很着急,母亲不问问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翘起的兰花指一点何当归,吩咐道:“嬷嬷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么,你来解决!冷嬷嬷人很老实,你可不准为难她。”
牌桌上的人插嘴一通,终于轮到何当归讲话了。她满脸疑惑的样子,用商氏的那种惊怪语调呼喊:“嬷嬷你行此大礼作甚!这里又没人让你磕头!快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婆婆就在这里,有什么委屈不能诉?”
冷嬷嬷磨蹭一下爬起来,见何当归毫不慌张,冷嬷嬷心生疑惑了:据那些被发配出来的嬷嬷丫鬟讲,七奶奶面酸心硬,是个厉害主儿,人家四奶奶和王姨娘嫁进来,都是发荷包玉坠,笼络人还来不及,这七奶奶倒好,上来就打发人走!要是只发配一个两个,那可能是丫鬟本人的问题,可要是一气儿撵走园中所有下人,那就是主子有问题了!
“七奶奶,你看……”冷嬷嬷用商量式的口吻说,“是不是随老奴出去说说,免得吵到太太?”给她铺个台阶,看她下不下。
何当归面色如常,手下摸了张牌,斗出张牌,口里笑道:“嬷嬷都找到这儿来了,那就在这儿说吧,我听七爷说过,婆婆平时都一边听戏一边打牌,还能分出精力来跟人对盲棋,一心三用尚游刃有余,最后还赢了那盘棋。我听后一直不大相信呢,现想起来了,正好向婆婆请教。”
苏夫人一听,儿子小七还跟他媳妇说过这个事,不禁抿唇道:“两三年前的旧事了,提它做什么,不过说到下棋,不是我自夸,这家里从老爷到几个儿子媳妇,还少人能下赢我去。后来因为找不到好对手,我就不大下围棋了。”
何当归一脸刮目的表情,叹息说:“我一直怪道,七爷的好棋艺是师从何人,今天可遇着正主了!那,媳妇儿往后可交上好运了。”
陆氏奇怪地问:“弟妹有什么好运?难不成你想跟婆婆学棋?”
不等何当归开口,商氏嗤笑否定道:“婆婆的棋艺高超,连三名小姐都学不会,七弟妹哪儿能越过她们去?”言下之意,是说三位小姐都没福气跟着苏夫人学棋,哪里轮到一个新媳妇来取这个巧宗。
何当归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大嫂误会了,我是说,我的情况跟婆婆差不多,也是下遍全家无敌手,久了只好自己跟自己下棋解闷儿。今听闻婆婆也是弈棋高手,我当然是交上好运了,有什么比棋逢对手更快意的事?”
商氏不笑了,疑惑地重新打量左手边的何当归,看上去比大小姐孟静还年幼些,不大相信她会有多高超的棋艺。可如果她真的擅长下棋,那就正对了婆婆的胃口了,还不立时把其他人比下去了!商氏心头一堵,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地威胁道:“妹妹你也瞧见了,四弟妹打牌打不好,一下子就被母亲给打发下去了,你跟婆婆对弈,要是棋艺不如你说得那样好,婆婆的‘后招’可厉害着呢。”
何当归听后面上略有担忧,也压低声音说:“我我只是下棋赢过七爷,也不知这样的棋艺算好算差,只是我自己有棋瘾,喜欢捉对弈棋罢了。”
“什么?”苏夫人诧异,“你曾赢过小七?”
“是啊,回回都赢。”何当归细声细气地答道。其实她只是听孟瑄提过,罗府初次见面时,她下棋赢了他。她自己不记得这些,只是对她的棋艺很有信心,跟婆婆周旋于方格之间,应该不成问题。
“那咱们得下一局!撤撤撤,不打牌了,快把棋盘摆上来!”苏夫人嗓门洪亮地呼唤下人摆开战场,急着跟七儿媳手谈一局。她赢遍府中无敌手,可从来没赢过小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