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表姐!柴表姐?”何当归轻声唤着出神的柴雨图,“酪再不吃就凉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嗯?——哦!”
柴雨图隔着一道墙,贪婪地捕捉着彭时的声音,却听见了最让她抓狂的内容。受怒气驱使,她握着调羹的手不自觉地抖着,一遍遍搅动一口未饮的杏仁酪。
何当归又提醒她:“酪禁不住搅和,一会儿该泄了。”
柴雨图手一顿,清波水眸平注,死死盯着何当归看了一回,咧开了嘴角,道:“人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用在此处倒是恰如其分。一面透风的墙,让妾身听见不得了的事情了呢——咱们眼高于顶,向来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彭大表哥,心仪的对象竟然是表妹你。”
何当归喝光了手中碗,才抬起头,又羞又恼地说:“姐姐可不能信彭渐那小子的话,您没听见大表哥说么,彭渐脑子糊涂了。我已为人妇,过着属于我的生活,怎能再跟别的男子有任何牵扯。”
柴雨图又盯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说话时嘴唇是不动弹的。
“你明白就好,他是不属于你的男人……”声音轻不可闻,而何当归毕竟还是听见了。这一刻,柴雨图阴沉的一面表露无遗,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旋即,她就笑了,坐近一个位子,亲热地说:“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只差一点儿,姐姐就看不到你了呢!”
何当归轻拍胸口,惊魂甫定地感概道:“是啊,大表哥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迟一点半点,让我吃下那盘有毒的鸭子,去地府找阎罗王告状,我都还不知道仇人的名字。”
如此近距离的坐着,柴雨图能细细地打量那张瓜子雪脸,吹弹可破的晶莹肌肤,浓密的睫毛打出两扇阴影,樱红小口一张一合,吐出的声音是那般悦耳……只凭这些,就组成了令彭时动心的元素吗?何当归为他做过些什么?
柴雨图胸口骤缩,酸意蔓延开来——彭时难道不知,自己为他牺牲了多少?当初当初,悔不当初!
心中苦,嘴上依然甜甜地笑着,握着何当归的手说道:“想当初,咱俩在罗东府吃了多少苦头,今天想起来,还不能原谅那些势利眼的小人!老太太是我的姑奶奶,我在那里只是个外人,二太太和大少奶奶刻薄我,我也不敢十分怨,谁让我自己命苦呢?可妹妹你是罗府的正经小姐,又孝顺长辈,连老太太多年的痼疾也是你暗地里治好的,他们居然那样对你!”
何当归心头一突,垂头不语。
柴雨图又坐近一点,贴着何当归耳语道:“不怕,这里只有咱们姐妹二人,什么话都可以讲。我知道,你一直将补药掺进老太太的饮食中,我还知道,你在兔儿镇买了药材和西域大枣,做了一种‘神仙枣’进献给老太太。所谓的罗家宝药,其实就是那个东西吧?”
何当归闻不惯柴雨图的香粉,偏开头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柴雨图含笑说下去:“你对罗家的贡献,姐姐全部都看在眼里,直为你叫屈。罗家人那样待你,当众逐你出家门,你难道不恨他们不后悔自己当初掏心掏肺对他们?”
何当归淡淡道:“我为老太太治病,只看着外祖父的面,整个罗家里人虽然多,我只认这一个亲人。既不拿他们当亲人,那他们如何作为,我都不觉得难过。柴表姐你前半生坎坷颇多,如今落了这样一个好归宿,该当好好珍惜才是,何必再回忆那些不堪往事。”
柴雨图笑容僵一僵,点点头说:“是啊,难得姐妹重逢,那些事不提也罢。妾身提一件喜事,东宫今天新出的喜事,长孙殿下的张美人有孕了。这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可怜却多灾多难,还没出世,就……注定他不能出世了。”
“哦?此话怎讲。”
柴雨图笑一笑,耳语道:“因为她胎象不稳,殿下将请你去为她施针安胎。”
何当归睨她一眼,试探地问:“你想让我加害她腹中胎儿?”
柴雨图摇头:“不,我怎会让妹妹做这种有悖医德的事情呢,据我对妹妹的了解,你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一针扎好她的胎儿,让它健壮地活在张美人的肚子里……”
她的声音和表情说不出的妖娆,让何当归背上冒出森森寒气。这时,柴雨图突然从袖中掏出一幅画轴,递到何当归手中,命令式地说:“把这个放到张美人的枕下。”
何当归徐徐展开画轴,入目是一幅形象生动的美人出浴图,但人物的面孔分外熟悉,提示着这不是一张简单的画。
再看两眼,她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不是……不行,我不能帮你!”
柴雨图笑着劝道:“妹妹不是帮我,而是在帮你自己。如果你办不到这件事,我就会把你和彭时的关系,详尽地告诉你的夫君,孟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