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瞳孔放大,一下愣住了。怎么也不能想到,关老夫人刚刚还好端端站那里,拿话给她下绊子,现在却躺在地上扭身,腹部有大量殷红的血冒出。
本来庭院里的人没注意到,因为庭院里有更引人注目的一景,一个美色妖娆的小生,正踩着圆桌一样阔大的牛皮鼓边沿跳舞,力与美在他的肢体上完美诠释着,让每一个雌性动物看得目不转睛。冰冷的短刀落地时,也没人去看。
而宋知画是唯一走神的人。或者说,她可能看见了全过程。
可她尖声喊的内容却是:“杀人了!清宁郡主刺伤了婆婆,清宁郡主杀人了!”她哭叫着跑过去,抱起地上流血的关老夫人,向众人求助,“谁来救救我婆婆?”
鼓舞和舞乐停止,众人哗然一片。人潮涌动,有想多看两眼的人涌上来,也有怕被波及和误伤的人向后退。何当归看着右手上湿漉漉的血迹,又看看足下那一把沾满关老夫人血的短刀,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妇下了血本来陷害她,狠绝的程度不输给其女周菁兰。
“何当归!你为什么杀我婆婆?”宋知画的泪水沾了一脸,凄厉地喝问。
“我杀人从不用刀,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我回头看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那里了。”
嘈杂的环境没有埋没何当归的声音,还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循着混乱赶过来的关氏父子,也听见了这话,立刻把带来的一百精卫派出去:“快,把守好每一个进出口,不能放走行凶的刺客。”
关白快步跑近,拥起地上的关老夫人,伤心地呼唤她:“娘,你不能有事!等我救你!”检查关老夫人小腹的伤口,发现没有刺中要害,伤口也不深,只是血流不止。关白立刻将她放平,用衣袖为她止血。宋知画将她的一整件鱼纹缎小褂脱下,作为止血的干净布料。
关白的父亲关之岳,一个双目敛着精光的男人,从旁眯眼观察了一刻,抬指一点何当归,吩咐精卫:“把她扣住,关进地窖里。”
几名精卫顿时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何当归的身份是皇族,不论犯了什么罪,能抓和处置一名郡主的人都轮不上他们!
关之岳看出精卫们的顾虑,沉声道:“不论有什么原因,杀人大罪都是不可被宽恕的。我关府只是暂且扣留凶手,等跟京城取得联系后就移交大理寺。你们只负责抓人,一切后果有老夫担着。”
精卫们神情松动,有人举步接近了何当归,绳套滑在手里,似乎想要用这个伺候何当归。
另一方面,何当归还在心平气和地跟他们理论:“我觉得后背被推了一把,手也碰到东西,回头看时,关老夫人已经躺在地上了。我察看过自己背上的血手印,跟关老夫人的手掌是吻合的。假设我真是凶手,正面出刀刺伤老夫人,又怎会背后沾血?”
众人一看,果然如她所说的,一个半干的血手印在她背上。这么想来,她的话也有道理。第一,人家是郡主,杀人哪用自己动手,买杀手就行了。第二看何当归的样子也太平静过头了。世上会有行凶被捉住之后,镇静如斯的人吗?
“不行,娘的伤口不停地淌血,完全止不住血!”关白焦虑地抬起头,大声嚷道,“整瓶子的三七散倒上去,都被血水冲开了,再这样下去,娘就要流尽所有的血了!”
他的一身白袍染上了斑斑鲜红的血迹,双手也是如此,比何当归更像凶手了。宋知画只是哭个不停,喃喃着:“大夫,快请个大夫,婆婆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我们不能没有她,谁请最好的大夫来?”
自从罗家的三清堂一蹶不振后,他们关家的仁术堂里集合了南方最高明的大夫。关白本人就是享誉一方的名医,他都没办法,谁还有能耐为关老夫人止血呢?
宋知画一双含泪的眸子溜向了何当归,目光露出恳求的意味。关白也跟宋知画想到了一处,恳求道:“郡主想想办法吧——银针!用银针能不能止血?只是一个不深的伤口,为什么血会一直流个不停呢?”
何当归被提名求医,缓慢地瞅一眼半昏迷状的关老夫人,推拒道:“这不好吧?我是行刺的疑犯,再让我接近老夫人,做出什么危害她的事可怎么好?”
关白是真的想救她母亲,不顾一切地说:“谁说郡主是疑犯?你不过是碰巧撞上我娘被人行刺,真正的凶手扔下刀就跑远了!”他松开关老夫人,冲着何当归的方向单膝一跪,埋首求道,“救救我娘吧,我娘不该死的,我已无能为力了!”
何当归指出:“尊夫人声称亲眼看见我行凶,总不会有假吧?”
宋知画立刻说:“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看见婆婆一身血躺在地上,心里一怕就叫出声来。凶手一定另有其人,绝对不是郡主!”
何当归又扫一眼包围了她的精卫,关之岳也转口道:“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刚才情况太紧急混乱,才会出现那等误会。郡主你大人大量,莫跟我们计较这些枝节,一切以救人为先,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好。”
随后赶来的朱权和风扬恰逢其会,风扬接道:“她有嫌疑,让她救人,如果救成功了还好,如果没成功,她身上的嫌疑就更重了。到彼时,关老爷你们会否又是另一番说辞呢?还是别让她沾手了,救人么,本公子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