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华灯初上,身边的人仿佛都欢声笑语,唯独她,不知何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双眼。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查到当年的真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面对当年的真相。她在盛和光身边,在永宁侯府里,实在是饱受折磨。
忽然,从斜里跑出来几个孩子,险些撞在小寒身上,小寒一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近旁有人扶住了她。
她忙回头致谢:“谢谢……”
话没说完,就顿住了。这……与她的兄长是如此地相像!一身青袍,长身玉立,英俊潇洒。
男子微微朝她笑笑,放开了她,继续往前走。
小寒抹了抹眼泪,追了上去,拉着他的衣袖:“哥哥,等等!”
男子转身,抽出衣袖,淡淡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小寒一顿,电光火石之间,问道:“你是含章公主府的夜箫公子?”
男子这回方打量小寒:“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这就是默认自己的身份了。
“我从前去公主府的时候,恰好远远见过公子一回。”小寒决定睁着眼睛说瞎话。
夜箫的神色就淡了,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寒如何肯让他走,一把又抓着他的衣袖,道:“我有话同你说。”
夜箫转身,见少女眼眶发红,眸中带泪,叹了口气,问:“什么事?”
小寒看了看左右,并无长随小厮之人,她踮起脚尖凑近他,道:“我知道你是谁,你的过往,你的家人。”
夜箫闻言,一双温润的眼睛陡然精光毕露,冷笑道:“谁派你来的?”说罢,一手推开了她。
眼看夜箫就要离去,小寒忙跑到他面前,双手拦着他,含泪哽咽道:“哥哥……公子不信我,那我说点别的,公子如今逢午夜便要头疼,如针刺刀割,是也不是?我能帮公子医治!”
夜箫闻言,瞳孔猛地一缩,拉着她的手腕,快步向前而去。很快,两人转入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夜箫推开其中一处院落的门,走了进去。
“你是谁?”夜箫燃了灯,双目炯炯地看着小寒。
小寒早已泪流满面,多想扑进兄长怀里痛哭,可是,眼看兄长如此戒备,也是不敢,只哭道:“哥哥,我是小寒啊!你是沈屹,扬州人,我是沈轻寒,我们是兄妹!七年前,母亲去世,我们要上京投亲,可是中途遇到山贼,马车坠崖,我们就失散了!”
夜箫看着小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半分动容也没有。他已经忘记了全部的事情。曾经,也有人说,知道他的过往,结果他险些因此丧命。
他打断了小寒,淡淡道:“我都忘记了。你说我是你哥哥,有什么证据么?”
小寒抽噎道:“哥哥,你天资聪颖,读书写字,算数论述,弹琴吹箫,都是名列前茅的。你身边有一根玉箫,对不对?许多年了。”
“还有呢?”夜箫看着她,表情依然不见丝毫波动。这些信息,公主府里许多人都知道。
小寒思索片刻,又道:“哥哥你不能吃虾,若是不小心吃了,就要起红疙瘩。”
夜箫笑了:“就这么多?这些事情,公主府里人人皆知。”
小寒呆住了。她有很多和兄长在一起的经历和故事,可是,兄长全然忘记了。他无法相信她。
夜箫又道:“你如何知晓,我有头疼之疾?”
小寒道:“我乃是医者,察言观色,自能看出来。可否给我把脉?”
兄长失忆,从长计议就是,可以以后再说。诊断治疗之事,却是不能拖延。
夜箫有些犹豫,问道:“你是医者,所以才出入公主府?”
小寒摇头,将自己制香之事简单说了,又道:“我乃是盛三爷身边人,哥哥若是不放心,尽管如查证。你确实是我兄长无疑,待我帮你治好头疼之疾,你就会想起来了。”少女说着,又落下泪来。
夜箫默默地伸出了手。
小寒听脉,约莫一刻钟方结束,道:“哥哥,你的头疼,是因为脑中有淤血。”
夜箫本想让她不要叫自己哥哥,但看到少女关切的眼神,终于没有阻止她。
“只要吃药,外加针灸治疗,把淤血打散,哥哥你就不会再疼了。或许,你还会记起过去的事情。”少女自信而笃定。
夜箫沉吟着,他受困于头疾数年之久,从前只是偶尔发作,近来却是越来越频繁了。太医看过,也是束手无策。
“哥哥你若担心,不如明日我去公主府,待公主殿下见了我,我再去见你就是了。”小寒说道。
能得公主召见,自然身份就没有问题。
夜箫却摇头:“不必打扰公主。”顿了一顿,他似乎落定决心,道,“三日后,你一早到此处来,为我诊治。”
三日足够他弄清楚她是否是公主的座上宾,是否是盛和光的丫鬟。如果是,那就试一回。
小寒不曾想进展如此顺利,笑着点头。想起公主府养男宠的传闻,心中又有些担忧,不由得问:“哥哥,你在公主府过得好么?”
“好,当然好。”夜箫道,“也晚了,你我孤男寡女,这般不妥。小寒姑娘请回吧。”
小寒却不愿意走,站起身来,道:“我好不容易碰到哥哥!我还担心我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夜箫淡笑:“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三日后你我自然就会见面了。”
小寒依依不舍,却也无法,只得暂且离开了。
出了院门,外头明月初升,夜市热闹,她先前的抑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对三日后再见面的期待。
想到要医治兄长头疾,虽则胸有成竹,却依然担心有纰漏,当下就匆匆返回侯府,想着再仔细斟酌一番用药施针之术。
回到侯府客院,主屋黑漆漆的,盛和光还没有回来。小寒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盛和光问起她的行踪,他不在,那就是宴会还没结束。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