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让他彻底心寒如水。
想要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别无选择。他父亲为了那个位子,从二十多年前就历尽千辛,他不能亲手废了自己的父亲!
想要和她说,他并不是要将冷家置于死地,只是让冷家稍微停一停脚步。冷家上下只要没有做过任何不当的事情,“配合调查”终究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他来不及说这一切,因为,下一瞬,“嘭!”一声巨响。
他眨眼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朝他冲来。
那速度竟然连他都反应不及,就看到那秀丽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惊人魅力的弧度,然后,如潮起潮涌的浪花,渐渐冷下来,静下来。
他浑身僵硬地低头,骨头转动间,几乎听到了自己牙齿颤抖的声音,那冰冷的风似乎一刹那刺进了骨髓,冰冷彻骨。
那是冲上来挡在他身前的冷云溪的身体。
是他日日夜夜、爱之入骨的冷云溪!
上一刻,她撕开他们之间一切冠冕堂皇的美丽幻影,将一切虚幻的爱情剥离,任真相鲜血淋淋,任阴谋真相大白,可下一刻,就在别人开枪的一瞬间,她竟然第一时间冲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那颗子弹。
她刚刚到了嘴边的话,就因为这一声枪响,定在那里,再也没有了声音。“原来……。”她的话,明明还没有说完,为什么,为什么!
黏腻的触觉一丝丝地满眼他的掌心,他僵硬地将手定在她的身上,鼻尖渐渐被那恐怖的血腥占据。
这么多的血,这么红的沙土,就像是一片红色的沼泽,他已经跌下去,再也爬不上来,眼看就要蔓延到他的鼻腔,他的眼,他的头顶……。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嘴,重复了几次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她看着他,竟然眼中分明带着一股沁着冰雪的笑:“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詹温蓝,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生凉薄!”
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一声枪响,打破了最后的平静。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后倒去,跌落在那岸边,顺着中心,一个后仰,跌进那河水里,瞬间没顶。
“啊!”那一天,他就疯了,彻底疯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可是,心都被挖开了,不是一堆腐肉,还能是什么?
他就在那条河旁边,看着满地的猩红,连她最后一丝衣角都碰不到,只能空洞着双眼,然后被乔老彻底弄晕。
只是,在后来许多许多的夜里,永远睡不着,永远重复着同一个梦,梦中有那湍流的水面,更有那许久许久以前的记忆……。
在b市上大学,其实,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他的父亲,根基在南方,军校按理来说才是他最好的起点。当然,鉴于,他对仕途和军界并没有野心,他索性选择了在b市读了那所闻名遐迩的大学。父亲听到他的选择,只是惊了一瞬,望着他良久,“你决定好了?确定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呢?他那时候坐在沙发里,支着下颚,看着窗外的群雁飞过。他止步在此,但,父亲心心念念的,一直是想在b市落下真正的根基,从此,屹立不倒、枝繁树茂。他身为独子,除了帮他,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即便,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在伦敦囤积下大笔资产,也已经和几位外国“朋友”合作非凡。但,这些,没必要多说。x的身份,不过只是个掩饰,对伦敦来说,是个隐形富豪,对“詹温蓝”来说,不过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重身份而已。
国内权贵的圈子,交际无外乎那样。既然选择要帮,索性,便要从“关系”入手。
b市是全国政要最集中的地方,自然也是关系最错中复杂的地方,认识祁湛,其实最简单不过。
他们俩的父亲年轻时在一个部队,之前就在南京一起读书,只不过,祁湛比他大了几岁,从来都是照顾人的那个。后来,祁家举家去了上海,才渐渐少了联系。
有一天,祁湛忽然给他打电话:“晚上有没有空?我在学校门口。”
他当时在图书馆,顿时有点惊讶,倒是笑意盎然:“怎么来这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再怎么着也要给你接风洗尘啊。”
“滚,我回母校,要你接什么风!”祁湛笑骂一句,直接甩了地址过来。
也对。b大就是祁湛母校,回母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只是回了一趟自己公寓,选了一瓶好酒。虽说不提前接风,总不能空手而去。
只不过,走到路上,才想起那天是个什么日子。
啧,竟然忘了,某人就是那天生日!
可是,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天都暗了,也懒得再去搜罗其他生日礼物,只能下次补上,开车去的路上,还在想,到底是哪阵风,把祁湛忽然从上海吹过来了。
只是,到了ktv,找到包厢,他带着那瓶carruadesdelafite推门而入的时候,到底还是微微一愣。
祁湛的生日派对,竟然请了他们学校的女学生。
向来,他们攒局在一起的时候,不带身边圈子外的人,这是惯例,只是,看到坐在祁湛身边的那个女生的时候,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从来不搞派对的人,今天竟然非在ktv里弄出这么一出庆生戏码。
长相很美,也的确让人眼前一亮。虽说b大是最高学府,但是,过于美丽的女子,私生活方面,总归有点让人觉得容易走弯路。特别是b市从来不缺富贵闲人,更有不少人特别迷恋智商过人的美丽女学生。
他原以为,她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看着包厢里另外一个在那唱着歌,撩拨祁湛的女学生的时候,才感觉出一丝不对劲。
四个女生,除了她,每个人看见他进来的时候,都是眼睛一亮。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略有名气,却也没有自负到觉得任何女生看到他就应该凑过来,但是,她的反应,太淡然,也太与众不同……
她的那双眼,太过空灵,仿佛扫眼过来,便能看透一切。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学生……。
他心底哂笑,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这几个都是你师妹,也是你们学院的,今年才大一。这是冷云溪,以后要是方便,帮我多照顾一下。”少有的,祁湛竟然先开口,帮人介绍。他那时候,才忽然明白,这个过于清冷的女孩,到底是谁。
冷家最受宠的女孩,他父亲老首长的掌中宝,据说,从小骄纵、仗势欺人……
他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你就是冷云溪?”那时,学校刚刚举办了模拟股市大赛,一个非专业的学生破格参加了比赛,最后竟然凭着资金收益率98。59,的成绩夺得特等奖。20个交易日的平均资金收益率远远跑赢大盘。正是她风头最劲的时候,对于一个同学院却不同级别的学长来说,这样的开场白,水到渠成。
她却只懒懒地勾了勾唇,看着他的眼,拿起汽水,摇摇举起,喝了一口,微微一笑,对于他的问题,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呵,他内心低笑,从来没见过有人傲气得这么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