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在这上头,简直是纯听说,跟方柔也差不多,此时听她这样一说,便道:“原来是这样。”
方婉与方柔也上前见过老太太和方三老爷等,方书余本来心中着急的很,没想到女儿和侄女儿这样的闺阁姑娘也来了,不由的便道:“你们怎么来了,这哪里是你们姑娘家来的地方。”
方书余在锦城接了圣旨,又有方大老爷派去的人,带了书信,并细细禀明了京城的情形,自也知道女儿即将贵为景王妃,对他们方家来说,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实实在在是金凤凰了,只是他虽然知道,也十分欢喜,却还没有很明确的感觉,很自然的就说了这样的话来。
方杜氏在京城久了,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连忙就上前来低声道:“三叔快别这样说。想必四姑娘念着她太太,心急的来看一看,也是四姑娘的孝心。既有景王殿下在,那自是无碍的。”
提了景王殿下四个字,方书余也就讪讪的闭了嘴,方婉这才道:“爹爹且别急,太医院的王太医也来了,那是陛下赏的御医大人,原是伺候宫里贵人生育的,有他在,太太必是会安稳的。”
苏太太赶着过来伺候方婉这边,连搬下来请她坐的椅子都跟萧重是一样的,小声安慰道:“方太太这里虽险些,暂且还无大碍,不过是难在外头,这会儿人和东西都有了,自是又添了几分拿手,定是不要紧的了。”
方婉点点头,这样的事,确实是几分看天意的,如今这样了若是也救不回来,那可真是再没有办法了,方婉只是皱眉看看这里人来人往的样子,对方书余说:“天也晚了,这里诸多不便,老太太又是老祖宗,若是在这里守着,太太只怕也当不起,不如请老太太先进城去歇着,爹爹在这里,就可以了。”
方书余下意识就应了好,接着才反应过来女儿这是在当家做主了,可一看眼前这样的排场阵势,他也难免有点束手束脚,显然没有方婉镇定自若,在这样的时候,方婉也不管她爹怎么想了,横竖她爹迟早得习惯这样的事,她便道:“请大伯父、伯娘伺候老太太进城去安顿下来,老太太这一路自也疲累,又遇到这样的事,若是累到了老太太,就值的多了。”
方大老爷和大太太杜氏就比方书余答应的自然多了,并不觉得方婉当家做主算个什么,不过方杜氏到底掌中馈的,虑的细些,便道:“这也是应该的,那把你嫂子们留在这里陪你,她们到底是媳妇子,有些事上比你便宜。”
方婉再好,那也是未出阁的姑娘。
方大奶奶王氏和二奶奶梁氏都随着伺候老太太进京的,王氏平日里随着杜氏掌家,人也精干伶俐,此时笑道:“母亲说的是,这样最好。还有媛媛呢,陈大娘陪着在那边车上,母亲也带着进城去罢。”
原来妹妹也来了,方婉倒不意外,这又没有坏事,他们家当然不会再撇下方媛了。
方婉又问方柔:“妹妹也回去吧?”
方柔道:“姐姐也要人陪着的,我还是陪着姐姐罢。”
方婉也就罢了,待送方老太太一行人走了,里头屋里还是只听到郑氏时不时的痛苦的叫声,叫的方婉都有点心惊胆战,过了一阵子,王太医满头汗的出来回话:“太太险的很,微臣给太太扎了针,又取了参片含着,暂也不好说,还要再看。”
方婉心里只是吊着放不下,可是也没有办法,越想越是不自在,索性坐下来问苏太太:“太太是怎么受的惊吓?”
说说事情,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刚说完这句,又见萧重坐在一边,方婉说:“王爷也不如回府里歇着吧,劳王爷奔波这一路,已经当不起了。”
萧重道:“我若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不必了,我也听一听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伺候的众人悄悄看看满院子的人,只是哪里敢反驳,景王殿下眼里,大约就只有方四姑娘一个人了吧。
苏太太回道:“我们也是到了通州码头才知道的,府上租的船近了码头了,预备着靠岸,没想到旁边儿又有一艘大的船来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要先上岸,叫府上的船让开,让他们先进去。因着船上又有老太太又有三太太,三老爷本也不欲生事,一切以稳妥为上,便叫船家退一退,只是因后头还有船等着,一时没退开,那边就急了,船头别过来往前,因是大船,便把府上的船碰的厉害了,差点儿翻了过去。”
方婉的脸色就十分不好看了,苏太太又道:“我们在码头上不知道,等了好半日,接到贵府上了才知道这情形,也就没有拦到人。三太太吃那一下吓的狠了,上岸的时候就不自在,歇了好半日才上车,没想到半路上就发动起来,再不敢走了,只得寻了这一处地方。幸而因虑到三太太月份大了,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个稳婆并郎中预备伺候,只是没承想三太太这偏又生的艰难,才打发人飞报了王爷。”
原来不是天灾,竟是**了!
方婉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儿一跳一跳的,竟是难得的有点儿按捺不住,大约每个人都有一处特别不容碰触的地方,而对于重生一世的方婉,这大概就是最不容人碰触的地方。
她爱的人,她再不能看着他们死于非命。
萧重见方婉脸色难得的那么难看,不是先前的那样苍白,而是发青了,还是觉得方婉这有点不寻常,在这一次整件事的反应上,方婉都有一点异乎寻常,方婉这自然是担心家人的安危。萧重安慰的轻轻拍拍方婉的手背,心中想的却是她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们会死呢?
从自己到她的家人,她好像都怕他们死怕的很厉害,有了之前种种事情的铺垫,萧重很自然的就想到这上头去了,她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古怪?这与她在其他事情上的表现差别很大啊。
方婉没有注意萧重在想什么,她问:“是什么人家的船?”
苏家的差使向来办的稳妥周到,自然也不会疏忽这个,苏太太便道:“是承恩公府的船。”
“原来是他们家。”方婉冷笑:“怪不得那么尊贵呢。”
承恩公不是封的今上元后的娘家,今上的元后出身尊贵,是开国就封了国公的镇国公府,也就没有再加封,如今的这位承恩公,指的是先帝的皇后阮氏的娘家,阮氏出身伯府,册封皇后之后,便加封了承恩公。
这一位阮皇后,也算是飞上枝头成凤凰的人物,她庶女出身,娘家江宁伯府也向来不是什么贵重人家,她先于先帝潜邸为妾侍,先帝为皇子之时曾被软禁,阮皇后与先帝也算是同甘共苦,且生的婉转美貌,颇得先帝欢心,先帝即位后封了贵妃,最终得了后位。
不过阮皇后前半生算是得偿所愿,后半生却就差了,她唯一的嫡子虽获封太子,却早早的死于意外,丧子之后,阮皇后才转而扶持当今圣上,想必是因当今没有母族,但聪敏坚韧,用人办事都在其他皇子之上,向来为先帝所喜,扶持当今,既有不小的胜算,又有从龙之功。
只是没想到,到了先帝末年,当今继位之势已成,阮皇后自己却已油尽灯枯,最终没有做成太后。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当今即位后对阮家颇为礼遇,这承恩公的封号也没除。
可方婉才不管这位先皇后对当今有多少功劳呢,她颇带恶意的对萧重说:“当年太后娘娘被打发去浣洗处,就是端敬皇后的懿旨吧?”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萧重说:“还有这样的事?”
“你竟不知道?”方婉说的好像天下人都该知道似的。
萧重还不知道这往事呢,他出世的时候,别说他的太子哥哥已经薨逝了七八年了,就连端敬皇后也已经薨逝了,再往之前的事儿,他哪里知道去,也没人敢在他跟前议论这些事。
哪里如方婉这样,这样陈年的八卦都知道呢。
方婉喜欢听人讲古,温郡王府上自然也有不少在宫中伺候过,或者家里有人在宫中伺候过的老人,方婉乱七八糟的听起来,听的不仅是八卦,还是宫中那些贵人的成长轨迹,从中一窥她们的个性。
比如宫中现在这位太后娘娘,出身之限,眼界自然高明不到哪里去,朝堂政事必定是不懂的。但在宫中地位尴尬,在夹缝中生存,那必定也是会很多小花招,小聪明的,甚至因为见了太多的人情冷暖,看人反而更看的透彻些。
当年的阮皇后,得了后位,嫡子获封太子,那几年春风得意,李才人这样因为幸运生了个皇子才得了位分的宫女,显然没被她放在眼里,甚至因为有个皇子,还被刻意打压,浣洗处事件,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大约有几个月的时间吧,当今皇帝自然不能眼见着母亲受这样的磋磨,想了个不知道什么招数,不仅让父皇知道了,还大发了雷霆,把阮皇后给骂了一通,内务府、尚宫局还打死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管事,不过,因阮氏有皇后的体面,甚至还连着太子的体面,先帝也没有升李才人的位分,只赏她单住了一处宫室,不必再伺候主位妃嫔算是补偿,又把当今带在身边学习。
到底这是自己儿子,大约也是要他今后封王领爵,过富贵荣华日子,免得受人磋磨。
没想到后头变了天,太子没了,阮皇后深思熟虑,开始扶持当今,那个时候,对李才人那自然就亲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