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敲击铜钟的巨响,震动牵动着每个人的心,余音才散,又一声响起。
咚。
八
九
十
....
二十七
钟声一直响了二十七声,才缓缓停住。
燕国的国丧,皇帝驾崩,雁回城顶部那座巨大的铜钟,将会敲响九十九次,而当皇后薨后,钟声将会响起二十七次,皇子公主薨了,钟声将会敲响十九次。
而今夜,响起的钟声是二十七次,本该是皇后死后才会有的鸣钟。
但燕国的皇后在十几年前,已经薨了,那二十七声钟声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响起过。
此后燕皇再未立后。
但今日雁回亭的钟声却又再响起了二十七次。
尽管如此,百姓却仍知,今日丧的人是谁。
在皇宫中,皇后薨后,唯一能死后被以皇后之礼相待的人,便只有一个,皇后娘娘的表妹,那位抚养太子公主长大,身子却不好的陈妃娘娘。
那本该是燕皇的新后,百姓都将信服的为后人选。
钟声的余音低沉,当那悲鸣声一点一点消散后。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挤满了京城街道的百姓们,纷纷跪地,垂首向着皇城的方向重重的扣头。
这无法安睡的一夜,仿佛整个皇城中,之后夏秋潋和燕挽亭还相拥蜷缩在床榻上。
门外,是青鸢和绿阮敲门的急促声。
小姐,快起身,出事了。
燕挽亭紧紧的闭着眸一言不发的蜷在夏秋潋的脖颈间。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青鸢和绿阮的叫声也愈发急促。
夏秋潋睁开眼,轻声唤了一声。
殿下。
嗯。
燕挽亭低低的应了一声。
该起身了。
尽管不忍,夏秋潋还是叫起了本就在装睡的燕挽亭。
嗯。
燕挽亭迟疑了很久,才缓缓的坐起身,却又呆坐在床榻边一动不动。
那总是停止的背脊终于弯曲颓唐了下去,她背对着夏秋潋静静的坐着,仿佛在发呆。
秋潋,表姨娘她走了。
燕挽亭的声音很轻,在夏秋潋耳边轻轻拂过,仿佛在询问,在寻求一个答案。
就算她明明知道那个答案,就算陈妃死去的时候,在她的怀里。
就算是她一路抱着陈妃回到景怡殿,将她放在床榻上,给她盖上锦被。
现在,她却仿若不知。
她似乎想从夏秋潋口中,听到否定。
殿下。
夏秋潋看着燕挽亭的背影,咬着唇,双眸中满是悲切怜惜。
秋潋,我没想到,我竟还会来找你。
燕挽亭沙哑的声音毫无感情。
不知为何,夏秋潋胸口升起巨大的悲痛,她知道燕挽亭话中的意思。
她知道。
殿下,去看看吧,你该去了。
嗯。
燕挽亭站起身,身上的衣裳散乱褶皱,她浑然不知,径直往门边走去。
等等。
夏秋潋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燕挽亭没有回头,手已搭在了门上。
燕挽亭。
夏秋潋叫出她的名字。
她从床榻上起身,肩头上的伤口早便裂开,猩红的血迹浸透了白色的亵衣。
夏秋潋急急的穿上衣裳,遮住伤口的血迹,走到燕挽亭身边。
她伸手轻轻的牵住了燕挽亭的手。
燕挽亭的手比她更加冰凉。
燕挽亭回身看着她,空洞的双眸中,有几分疑惑。
我随你去。
夏秋潋咬了咬唇,鼓足勇气。
嗯。
燕挽亭并未说什么,也并未甩开夏秋潋的手,只是任由她牵着,打开了门。
门外正举着手敲门的青鸢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人,双眸一瞪。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燕挽亭。
公主殿下怎么....
青鸢求助的看向绿阮。
娘娘,公主殿下.....陈妃娘娘她......
绿阮显然也被惊住了,只是她震惊的表情很快就收敛了。
当下重要的事,不是疑惑公主殿下的出现。
我们知道了,提着灯笼,去景怡殿。
夏秋潋开口打断了绿阮的话,她并不想让燕挽亭听到那句话。
灯火通明的皇宫,就算不提灯笼,也依旧能看清前路。
一路上,许多还睡眼朦胧的娘娘们,披着有些凌乱的宫裙,在宫女的搀扶下,也急急的往景怡殿赶去。
只是牵着手的燕挽亭和夏秋潋,在她们当中格外的显眼。
她们疑惑的目光不停的打量着那十指紧扣的双手。
燕挽亭双目空洞迷茫,她似乎在发呆,就连这一路,都是夏秋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青鸢和绿阮跟在她们的身后,有些担忧的看着夏秋潋。
她们知道夏秋潋的伤口还并未好,不能施力,现下拉着燕挽亭走了许久,也不知伤口有未有裂开。
福安太医可是专门嘱咐过她们,娘娘的伤口已经撕裂过几次,万不能在裂开了。
否则伤口怕是难以愈合了。
只是现在的状况,她们没有办法叫住夏秋潋询问,只能焦急的跟着夏秋潋的步子,担忧隐忍的看着她的肩头。
盼着夏秋潋的伤口千万别裂开了。
众人奇怪的目光下,燕挽亭恍然不知,夏秋潋目视前方,在众人之间,脚步不停的紧紧握着燕挽亭的手,拉着她走。
景怡殿外,众多嫔妃已经跪在殿门口,垂头痛泣。
那低低的呜咽声哭泣声,又不知有几人是真心,几人是敷衍。
到了殿门口,夏秋潋松开燕挽亭的手。
她应该同这些嫔妃一样,跪在地上,而不是跟着燕挽亭进去。
只是她松了手,燕挽亭却还是紧紧的抓着她,力气越来越重。
原本是夏秋潋带着她一路行来,现下,却是燕挽亭拉着她往殿里走。
公主殿下。跪在殿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是景怡宫服侍陈妃的小太监,与燕挽亭早就相熟,一见到燕挽亭,他们悲痛的唤了一声,哭声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