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和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你不相信我?三年前,有几个人被挖了心吊在一片树林子里,你应该知道吧?如果不是我头一天和那几个人已经分道扬镳,有可能第四个死的就是我!”
陆白本不以为然,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心脏却如同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一股怒气直冲头顶,让他难以思考,只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陆天和以为他终于开始担心自己,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但很快又心有余悸道:“我那个时候刚被人骗走了所有家当,我气不过,就跟着他们一起干。那些人不是骗我吗?那好,我就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赚到一点钱之后,我想再去做做别的生意,总不能一直干这一行,所以就和他们分开了。没想到……”
话没说完,陆天和的领子就被揪住,整个人被推到墙边,眼前只有陆白那一双因暴怒而几近疯狂的眸子。
“你很为此得意?”陆白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里结冰的湖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和那些蛀虫为伍,利用别人的善意,还觉得是在拿回自己该得的东西。你还很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是不是?”
陆天和心惊胆战,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涌上来的那股恐惧从何而来,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是手持镰刀的死神。
“我……我不是……”恐惧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妈和小雨是怎么死的?”陆白忽而转了话题。
陆天和去老家的时候打听过,大致的情形也了解了,结结巴巴道:“我……我知……”
“你不知道!”陆白怒吼一声,把陆天和的话全吓回了肚子里,“我妈熬瞎了眼睛,落下一身病才存下的两万块钱,就是被和你们一样的人渣骗走的!小雨病情恶化的时候,我妈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她怕我担心,不告诉我,自己四处借钱。但小雨还是走了,直到她走的当天妈才敢给我打电话,可我……可我……”
可我却也因为轻信于人,曾把身上攒下的钱也给过别人。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小雨就躺在那小小的一方棺材里,毫无血色的苍白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笑意了。
这话陆白只在心里说了出来。因为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每想起一次就会凌迟他一次,让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到最后也没能陪在妹妹身边。
他可以想见,那个时候的小雨是多么绝望,是怎样躺在病床上弥留着,等待他的归来。
这将是他心底深处永久的痛苦,是他一生也无法卸下的枷锁。他无法原谅父亲的抛弃,更无法原谅自己的天真和无知。
压下这些心思,陆白努力不让自己在陆天和面前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继续说道:“妈一心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小雨,那天早上,是大年三十……我找到妈的时候,她已经没了……没了!是我亲手把她从河里捞上来的!”
陆白至今仍记得,那飘满浮冰的河水有多冷,那些冰水,全都穿透皮肤和血肉,灌进他的心底,渗进他的骨头里,让他在那一刻就已经如同死尸。
歇斯底里地发泄过后,陆白松开陆天和,无力地倒退了几步。这些话藏在他心底好几年,如同刀子一般无时无刻不在绞动着,他从未对谁说过。可今天他发现,无论自己有多憎恨父亲,这些话,也只能对他说。
他最痛恨的,不是陆天和,是自己。为什么自己没能保护好小雨,更没有看好母亲。压在他心头的愤怒、自责让他难以承受,因此,他只能在见到陆天和的那一刻就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在对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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