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轶无法言明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赵寒山的话说得冷酷无情,可他分明听出一股悲伤来。
在这些年的警察生涯中,他是否曾因此失去过战友,自己的父亲是否失去过更多的人,可他们未曾被打倒,反而像钢铁铸就一般,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心里有一块地方豁然敞亮,唐轶开始有些理解父亲了,他不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营造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而是想要打破他们自己构筑的象牙塔,让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世界的残酷,让他们,也能拥有一颗犹如用钢铁浇筑的心。
唐轶离开办公室后,钟闻走了进来。他手心覆上赵寒山青筋突出的手背,轻声道:“你还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
赵寒山长叹一声,道:“这个小崽子太脆弱了,我知道欲速则不达,可今天若不说这些话,等之后他战友的尸体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只怕他撑不住。”
“可你撑住了。”钟闻目光幽深。
赵寒山不满道:“你竟然拿我跟唐轶比?”
钟闻笑了,道:“别小看他,他的身上,或许还有很多我们都没看见的东西。”
中心医院上午送来了一个重伤病人,病人是个面包车司机,据说是和一辆私家车发生剐蹭,两个司机争执的时候,面包车司机被推到马路中央,结果被另一辆私家车撞倒。
病人颅骨骨折,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还伴有大面积的擦伤。救护车将他送来的时候,他似乎意识还颇为清醒。
陆白正替他检查的时候,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唐轶打来的,但这会儿病人情况紧急,他随手便将电话挂了。
经过抢救,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护士原本打算让跟着他一起来的两个男人帮他办住院手续,谁知道两人却坚持要出院。
病人这会儿还在昏睡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搬动,但无论护士怎么劝说,那两个人一直固执己见。
陆白正要出去看看情况,却听见病床上的人嘴里喃喃了两个字:“唐轶。”
他猛地站住,转过身去,便见本该昏睡的人正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陆白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衣袋。陆白恍然,刚才唐轶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被他看见了。
陆白走近他,俯身下去,问道:“你想说什么?”
病人却不答话,只是把手伸向了陆白别在袋口的圆珠笔。
陆白替他把笔拿出来,递给他,又把手里的病历本翻开,将空白的纸页背面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