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渊略微有些茫然无措,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是否有不妥之处,又装作不经意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任何一处有瑕疵后,徐子渊更为不解,明明他和上辈子没有任何变化,为何这一次,阿韶却不像上辈子那样,亲亲热热地黏着他了呢?
两人心中俱是波涛翻涌,面上却默契地保持平静,只是二人之间暗潮涌动,自成一圈,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
宋珏已经乐呵呵地和沈月华吃上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十分投缘,几句话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沈月华已然拍着桌子向宋珏许诺,“既然你也是个爱美食的,下回我带你去尝尝咱们江南的美味。眼下正是莼菜最嫩的时候,我带你去锦江楼去尝尝莼菜羹。你们读书人爱风雅,不是还有个莼什么的典故来着?”
宋珏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听得沈月华这话,赶紧咽了下去,补充道:“是莼鲈之思,莼菜羹,鲈鱼脍,张季鹰当真是真名士!”
柳韶光不大懂得这些典故,听着也觉得这典故甚美。徐子渊垂眼看了柳韶光一眼,微微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解释道:“这典故说的是张翰张季鹰,在外地做官时,忽然想起故乡的莼菜羹和鲈鱼脍,便潇洒辞官回乡了。”
柳韶光眨了眨眼,忍不住瞅了宋珏一眼,心说怪不得这人喜欢这个典故呢,合着也想着干同样的事?
萧淑慧将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微微一笑,怡然自得地端过茶杯啜了一口。
徐子渊羡慕地看了一眼同沈月华聊得热火朝天的宋珏,只恨自己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讨柳韶光的欢心。上辈子一直都是这样,他一开口就时常莫名其妙地惹柳韶光生气,大多时候都是柳韶光说,他默默听,现在柳韶光不愿开口了,徐子渊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书院该放旬假了,想必璋…令弟也要回家了吧?”
提到柳璋,柳韶光的脸上便有了笑意,“正是,许久未见,也不知他是不是瘦了?”
“那我回去后便写举荐信给府上送去。”
听了这话,柳韶光终于第一次正视徐子渊,发自内心地同他道谢,“那边多谢世子了。”
“不过举手之劳。”徐子渊抿唇,只觉得柳韶光称他为“世子”太过客套,仿佛二人不曾相识,也从未有过那么多年相知相守的时光。
让徐子渊来说,哪怕是上辈子柳韶光怒气冲冲的“徐子渊”三个字,都比现下这客套的“世子”二字来得动听。
沈月华心大,没看出柳韶光和徐子渊之间的暗潮汹涌,听了这话便顺嘴笑道:“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同你二弟一道儿在知行书院求学,更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前途不可限量啊!这回旬假,他应该也会去柳家看看江伯母吧?”
徐子渊一听人提及江永怀,眼神便沉了下来,嘴唇紧抿,埋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柳韶光乍一听到江永怀的名字,下意识地看了徐子渊一眼,而后干笑道:“应该吧。”
倒是宋珏不知内里,听闻江永怀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当即眼神一亮,十分感兴趣地问柳韶光,“那你表哥今年是否也要下场试试秋闱?”
柳韶光点头,沈月华已然笑道:“江公子今年必然是要下场的,听我爹说,书院里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次参考,不在中举,而在夺魁。”
“好大的口气。”宋珏眉头一挑,听沈月华把江永怀夸出花来,莫名不悦,“那我可得好好会会他!”
沈月华右手托腮看向宋珏,眉眼弯弯,“你今年也要下场吗?那我便提前祝你一举夺魁了!”
宋珏立即高兴起来,对着沈月华举杯,痛快一饮而尽,“承你吉言!真要中举了,到时候再请你喝酒!”
“那时候你都回京城了,难不成还特地来江南请我喝回酒?”
“这也不是不行。反正我闲得慌,江南人杰地灵之地,委实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沈月华被哄得高兴,转头拉了柳韶光和萧淑慧做见证,“你们替我作证,可别叫他赖了我一顿酒。”
柳韶光当即笑开,揶揄的目光在沈月华和宋珏二人之间来回穿梭,倒把宋珏闹了个大红脸。萧淑慧见状,更是心中有数,笑着打趣沈月华,“瞧你这话说的,莫非宋公子还能同你耍赖不成?”
宋珏红着脸摆手,“不敢不敢!”
徐子渊的眼神一直没从柳韶光身上挪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江南去北疆,心下微微黯然,又不敢说些亲密的话,怕唐突了柳韶光。
再一想到江永怀,徐子渊心中更是不快。
不多时,瑞安恭敬进来禀报,“世子,沈大人他们正寻你和宋公子。”
柳韶光对瑞安自然不陌生,上辈子瑞安对她极为敬重,作为徐子渊的心腹长随,瑞安的态度,也极大帮助了柳韶光迅速在永宁侯府内宅站稳脚跟。
瑞安之所以如此敬重柳韶光,究其原因,还是柳韶光亲自护粮上北疆之事。或者说,但凡是从北疆退下来做侯府护卫的,对柳韶光都极为敬重。就连徐子渊生母,永宁侯夫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那都是柳韶光为自己挣来的体面。
眼下见了瑞安,柳韶光便下意识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瑞安一愣,迅速恭敬地躬身回礼,不为别的,为的便是柳家仗义捐粮一事。他一母同胞的弟弟现在还在北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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