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会,这孩子早就生下来了!
耳畔的碎发紧紧贴着脸颊,疼痛变成了麻木,看的模糊,听的模糊,突然想起了支撑自己走到现在的是什么,泪水横流,为什么你不在,你在的话,会心疼的吧~
赵宛如在极度虚弱下所说的话让秋画也失声哭了起来,她抱着小柔,哽咽道:姑娘到现在想的还是姑爷!
小柔紧了心,凑近赵宛如的耳畔,姑娘,您不能放弃,这是您和姑爷的孩子,放弃了,就什么都没了!
话语的刺激,使得她另外一只抓在被褥上手再次握紧,将原本平坦的被褥扭成了一团,身上出的汗水再次将被褥打湿。
几炷香的挣扎,沾染鲜血的白布淌过铜盆,盆中的水迅速染红,如此反复数次仍旧未果,坐婆们都知道,越是拖延、用的时间越久对产妇而言便越危险。
空想的执念并不能支撑她多久,身体告诉她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她不想在此死去,她想见她,哪怕是最后一面也好。
但这都不能作为她闭眼的支撑了,赵宛如最后用力抓住小柔的手,保住...这个孩子,替我,保住她的孩子,无论如何。
姑娘...
忙碌的几位坐婆也都纷纷摇头,胎死腹中会一尸两命,或许...孩子可以保下。
小柔恶狠狠看向说话的产妇,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今日我家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
坐婆低着头,老婆子们接生这么多年,各种情况都见过,大娘子这种情况老妇们怨声载道,她们千里迢迢被绑到这里,背井离乡,本是心中不满。
你再说一句!
阿柔...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请务必保全这个孩子。声音小到只能看见发白的唇在蠕动,半睁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眼角涌出的泪水,失华的容颜,小柔看着顿时泣不成声。
幻想过将来,与爱人与孩子,如梦幻泡影这句话说的真是好,满是绝望的人喃喃道:对不起...
木屋前坪飞来了一只白鸽。
柳州城破,陈进与卢成均逃到武仙被拦截,陈进率军抵抗被杀,卢成均投降,随后自杀,柳州城整整半月都处于战火之中,州桥断裂,城池被毁,城中混乱不堪,地牢之中的囚犯纷纷趁乱逃走。
耸起的衣冠冢前,李少怀看着自己手中的桃木簪子,师叔,昏者是打不醒的,但是昏者,不会永远存在下去。
卢成均是你师叔,为什么你不早说?
你也没有问啊。与木簪一起的还有几封带血的残破书信,她一一收好放在怀中,拍了拍。
你的武功,根本没有废,为何要骗我们?
李少怀转身看着她,要是废了,我或许已经死了无数遍,我骗的不是你们,而是丁绍文,他自损右翼禁军,调兵之时李少怀才发现禁军的一些都头不受她调度,丁绍文在殿前之时笼络人心,如今便是想重回殿前司,现在定是以为我死在了山下,他的狂妄,给了我一线生机,以及机会。
什么机会?
圣人!
就在云烟想要追问之时,空中飞来过白鸽,鸽子脚上绑着一根金线,是训练过的信鸽。
那是!云烟在大脑中搜索了一遍,认定后把握着力度将脚下的碎石踢起,白鸽被震下。
她拾起仔细看了看鸽子脚上的金线,果然,是张庆的信鸽。
听到张庆的名字,李少怀急忙走近问道:写了什么?
是写给曹利用的...云烟打开小竹筒里的信笺,在看到后面一行字时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李少怀惊疑的想凑过去看,何事...才张开口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眼前的女子一把拉过利落的拽上了马。
姑娘来了柳州,就在这条路上!她们如今所处之地是柳州与梧州的山谷间,前段时间柳州城破,乔装易容成百姓趁乱逃离,李少怀途中负了些轻伤,北边的路封死,于是只得向东逃。
却没能想到元贞竟也到了广南,李少怀瞪着双眼欣喜道:元贞来柳州了!
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声鞭挞,骏马飞腾,脸上充满了愤怒,压制着揍人的冲动,姑娘怀了你的孩子!
声音震耳欲聋,直逼人心,僵直的身子躯身一颤,连忙将方才鸽子上的信看了一遍,沉着呼吸道后怕道:此信鸽是要给曹利用的,若是真的被曹利用所看到...她不敢继续想象,一把抢过女子手中的缰绳,你坐稳了!
急切,担忧,与恐慌全部化作了扬鞭的力气。
哒!
曹利用是圣人的人,想来不会害姑娘,若非深陷绝境,又岂会求助于人!扭头间,她好像看到了李少怀眼角中的泪,也能感受到她那疯了似的心跳。
可丁绍文在曹身旁,你以为丁绍文真的爱元贞吗!她觉得如今打在脸上的寒风都没有背后那般冷,只得不断挥舞着马鞭,害怕促使她心慌,意乱,强迫自己镇定。
山头的另外一边,张庆见小柔哭丧着脸出来,便憋着没敢问话,随后见小柔上马车取了一把匕首下来,他这才迟疑的拦住了小柔,你们要做什么?
滚开,耽误的时间,你赔不起!
张庆将阴沉的脸低了下去,往旁边挪了一步,听着身后房门连接的开合之声,响起又停止,他的心,便也停在了此刻,止住了呼吸。
驾!
白鸽刚刚飞回停下,山林之中便惊起了马蹄声。
第129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吁!
飞奔的骏马似感到脖颈间的拉力, 骤然停止下高抬起前肢嘶鸣了一声。
山间回旋马鸣, 惊了林中的南方过冬的鸟儿,更惊了屋前戒备的众人。
烈马还没停稳,马上的人便纵身一跃,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木屋处走。
屋外狂风呼啸,屋内只有小声的抽泣,盆中的热气不断冒出, 屋子里已经够暖和了,心中却感受不到丁点温暖。
两盏油灯的灯芯并在一处, 火焰高涨,银色的匕首架在火上。
她们将拉起的帷幕撤下, 汗水湿了她的身子, 打湿了周围柔软的被褥,开始变得冰凉。
刀已经热好了。
秋画颤抖着手一怔, 握刀十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持刀指向自己的主子。
倘若我身死,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圣人若是怪罪,便将马车上的书信交予圣人,可免你们死罪。赵宛如的声音很小,小到含糊其辞, 只有小柔与云烟看着唇齿蠕动猜懂了。
那几个坐婆隐约间似听见了圣人,于是对视着惊慌失措了起来,她们不敢问娘子的身份, 但从外面的侍卫来看也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仕宦之家。
剖腹取子,这便是只保孩子,坐婆们自言经验老道。
若非家中主母,一般不受待见的妾室与通房若出现难产,大多都选择孩子,妇人在产房内虚弱至极,甚至连求生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一般的坐婆,手上定要染不少冤魂的血。
不是谁都会为了孩子而放弃自己,没有人想在最惨烈的韶华之年死去,但是她们的命却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从入房开始,所有的危机,生死,都握在了所谓的家主之中。
坐婆们只是下等人,靠接生讨生计,即便有妇人流泪哀求,纵有人懂医理也无计可施,有些为钱,有些或也会动恻隐之心,但万般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