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熠看到了庄芸,打了声招呼,又跟闻昭说话去了。
眼前的少年玉雕的模样,俊眉修眼,连唇形都比旁人好看几分,庄芸想到这位也在她的名册上,不由多看了几眼。
说起来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的,大了就见得少些,她已经好久没有仔细看过闻熠表哥的模样了。
闻昭笑着应了三哥几句,偏过头就看到庄芸的脸色发红,问道,“芸表姐不舒服吗?”
庄芸连连摇头,也不说话。
众人正走着,后边一阵骚动,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哪个伯府的姑娘一脚没踩稳,往后仰着就要摔下去,幸而被她哥哥接住了,但还是将那周遭的人吓得不轻,小姑娘也怕惊扰了贵人,脸色忽红忽白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闻昭听到声响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没什么大事后又要回头,却不期然瞧见了那群人前边的庄起,他也不理会后边的事,只管往前方看,眼眸幽深。
那双眼里既有对权势的渴望,又有居于人下的不甘。
闻昭连忙回过头,怕被他看到一般,心里怦怦直跳。那目光她瞧着竟有些渗人,前世庄起偶尔对她露出了这种眼神,她问他怎么了,他只笑着说表妹太好看了。
对寻常姑娘是夸赞的话却让闻昭白了脸,她的左脸被烧了一片,还带了爹爹特地给她寻来的透气面具,怎么会好看呢。
庄起却兀自笑得温柔,说在他眼里表妹就是最好看的。那时候的闻昭信以为真,还以为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看来,怕是权势最好看吧。
山顶建了个大看台,十足的宽敞,但是还是装不下这么多人,品级不够的都留在了山腰,都是平日里打交道的人物,也不无聊。
皇上不过四十的年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眼眸微眯,笑得一片和蔼,闻昭却知道这双眼里不知藏了多少算计。
皇上正笑呵呵地向这些个大臣家中子弟的事情,还拉着威远侯十岁的孙子夸赞了一番,直说此子大有前途。威远侯和世子激动地双双涨红了脸,这可是来自皇帝的夸赞啊!
闻昭却抬眼打量了下那个威远侯世孙,嫩生生的模样确实不错,难怪了……
正想着事情,瞥到一直乖乖待在皇帝身边眼睛都不敢四处瞟的太子,闻昭下意识地站在三哥身后挡住了太子可能看过来的目光。
虽然她只有十岁,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羽翼不丰的太子,但还是要防着些,这一世千万不能叫太子看上了。除了不想毁容,还有一个原因,前世正因为荣国府早早地靠向了太子,才惹得势力正强的皇上下定决心要除了国公府,不然太子有了国公府身后的二十万大军,他简直寝食难安。
说起来太子和皇上也是冤家。皇上有两任皇后,却只有两个儿子,倒不是子嗣艰难,是他简直把繁衍后代当成了任务,后宫里妃嫔也少得可怜,朝中大臣苦劝也无用,皇上有儿子交差,底下百姓谁人不称赞皇上不好女色,政治清明,是为明君。
太子乃是元后所生,底下的弟弟却是个痴傻的,由他继位毫无悬念。但就是因为这个毫无悬念,皇上才百般看他不顺眼。太子一有什么动作,皇上就直觉得太子盼着他死了好继位。
三哥察觉到闻昭的动作,偏过头问她怎么了,闻昭摇摇头,说三哥给我挡挡风。
三哥听了捂了下她的耳朵,发觉真是冰凉冰凉的,干脆转向她,小声说,“那三哥给你挡着,昭昭乖,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皇上正和几个大臣说着话,外围的要么凝神倾听,要么絮絮地和交好的人家寒暄着,或是各自找了好的位置看山脚下的风光。
闻昭格外安心地呆在三哥身边,庄芸控制不住地往闻熠脸上瞟,觉得熠表哥笑起来好好看。
☆、第10章 专作对
今年的冬天来得尤其晚,快到年关了闻昭才加上披风,毛茸茸的一圈兔毛衬得小脸越发粉雕玉琢,小扇子般的睫羽在白生生的脸蛋上投了两片暗影,秦氏看得心头软和一片,上去就摸了把闺女的脸,一摸才发现竟是冰冰凉凉的,秦氏忙唤了闻昭回屋去。
塞了手炉到闻昭手里,跟她闲聊起来,说到大伯要回来了。这大伯乃是上府折冲都尉,平日里都不得闲,年关时才能回来清闲段时间。
而祖父与大哥哥过了年关又要回西北去,祖孙三人一年到头也团聚不了几天。
大伯父是弟兄几个长得最像祖父的,皆是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的模样,一身本事也得了祖父真传,因此最得祖父喜爱的就是这个继承他衣钵的大儿子。如今这个大儿子的大儿子也极得他喜爱,因此年关时节常常出现这祖孙三人在练武场一呆半天的场景,出来的时候都是气喘吁吁的模样,走到庭院里,浑身还冒着白气。
二爷三爷或是二哥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谁叫他们都走了文路。
像姜二爷这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像祖父的,只好关起门来读书了。人三爷好歹眉毛像一些,二爷则是全然朝着老夫人长的,幸而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京城一枝花才没让他长残。
大姐姐大姐夫来的时候,大伯母又是将大姐姐留在她的房里说了好久的话,两人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有些红红的,眼底却是全然的喜悦。待大姐姐与二哥站在一块儿的时候,闻昭特意看了下这对龙凤胎,两人的鼻子嘴巴很是相像,眉眼则各不相同,大姐姐的眉眼像极了大伯母,二哥则像姜二爷些。说到底决定气质的还是眉眼,大姐和二哥的气质就是大相径庭。
这样想着,闻昭盯上了三哥。
闻熠正笑着听大姐大姐夫与长辈们说话,突然感觉到视线扫射,他愣愣偏过头,看见自家妹妹盯着他一脸探究的神情。
闻昭看着看着竟觉得三哥有些像庄起,闻昭内心崩溃,想着大抵是因为三哥像他们的生母些,而闻昭自己则是朝着姜二爷长的。
闻昭回过神来就见三哥对她眨眨眼用眼神询问她在干什么,忙连连摇头,又去看大姐姐他们了。
恰在年关时节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户部郎中搜刮民脂民膏中饱私囊的事东窗事发了,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是最有油水又惹人注目的地方,据说这郎中被揭发到收集证据再到递折子上去极其顺利,效率奇快,不过几天就下马了。
紧接着又是官员考课,陆然在小考中得了个优等,便由薛相担保荐了他填补户部郎中的空。皇上对薛相存着几分信任,思虑再三应下了。
三品往上的大员仅仅是思量了几番便作罢,这明显是薛相为自己培养的心腹,就算反对也不应由他们来。底下品级低些的难免不服气,他们熬了那么多年才升了多少?别人在翰林院资历都没熬够,现在一下升了一个品级,还是众人眼热的户部。
要说原来那个户部郎中这么巧这时候被揭发里面没有薛相的手笔,闻昭还真是不信。要是再早些下马,就轮不到陆然了。现在陆然有考课成绩,有薛相担保,还有状元的履历,别人纵是不满也只能说说而已,毕竟前任郎中是真的犯了贪墨案,不是薛相伪造出来的。
前世闻昭是个纯粹的闺中少女,不关注这些,这辈子倒是对陆然的上位史有些感兴趣。
年关时候的送往迎来自不必提,说起来闻昭重生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在国公府跟家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每个人脸上的笑意都暖融融的,这些都是她暌违了十多年的欢乐。在深宫里,永远是冷冰冰的,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假面有没有带好,闻昭已经十多年都没有睡过一个黑甜的好觉了,想念亲人的时候就躺在榻上盯着帐幔,许久许久不合眼。
开春就是六弟的周岁,算起来闻昭回到过去也有一年了。
闻昭坐了马车来到珍宝坊挑一挑送给闻酉的周岁礼,同行的还有听兰和听月。三人选来选去没有选到合心意的,听兰和听月便要去楼上瞧瞧。
“我就在底下瞧瞧,还没看全呢。”闻昭笑盈盈地道,听兰和听月则拉着手走了。
那两个姐妹感情倒好,闻昭轻笑。她们的娘性子不好,两个女儿却不错,听兰柔弱些,心思也纯善,听月是个小的,却机灵活泼些。
闻昭将心思重新放回挑选礼物上。送文房四宝好像早了些,送玩具也多余了些,闻酉不知有多少玩具,要是还缺乏新意,就更没意思。正这般想着,一个小老虎的玉雕陡然闯进闻昭的视野。
这小老虎雕得活灵活现,一只爪子抬着,虎嘴张着,站在一个小石台上,说不出的娇憨调皮,且闻酉生肖属虎,送这个再适合不过了。
闻昭一笑,礼物的事总算搞定了,正准备拿过老虎玉雕,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陡然伸过来将老虎拿起。
“掌柜的,就这个了,此物价值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