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仍然依从安德烈的推荐,去了一家在当地颇受好评的馆子。在那里马修生吃了鲜美的生蚝,喝到了冰镇白葡萄酒,还有颇具特色的红酒炖肉牛和配方奇怪的鹰嘴豆薄饼。安德烈这家伙似乎对于整个欧洲的吃喝玩乐都研究得很透彻,并且醉心于泡妞,倒酒时竟然不知怎么的和隔壁桌一位漂亮的法国女士搭上了话。
但整顿饭下来最令马修受不了的,并不是安德烈在调情时那口蹩脚的法语,而是坐在马修对面的那两个男人。
虽然这两个男人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无非就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饭、讲话,对不同的话题发表各自的观点。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低声谈话的时候,他们会讲一些中文,并且会说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明白的“段子”。毕竟整张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安德烈只顾着和旁边桌刚认识的美丽女士搭讪,对自己桌上的话题一点都不上心,而马修则恨不得这顿饭能结束得再快一点。
表面看上去,这二位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和旁边桌女士聊天时也表现得非常得体,但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例如这两个人会给自己倒满酒后顺手把另一个人的杯子也倒满,但其实在这之前大家都默认各倒各的;会十分自然地将手或者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或者后背上,但其实这两个人平时都比较介意和别人的肢体接触,哪怕是朋友;甚至可以分享同一根香烟,这算是一个在外人看来最明显的彰显关系的方式,毕竟参照其中一人平日里的作风,根本不可能无故分享别人口水沾过的东西。
但对马修暴击最大的还不止这些。有一次吃饭间歇,马修准备给自己倒酒,不小心观察到了“四百万“在hale讲话时看向hale的眼神。那眼神看得马修当场就想去见上帝。
那是一种什么眼神啊,就好像“四百万”这张死人脸上真的有可以称之为“温柔”的感情一样,就好像他们真的是在很隐晦又很认真地谈恋爱一样!
这一顿饭真的吃得太辛苦了,四周全部被荷尔蒙和恋爱的酸味包围,其中包括安德烈蹩脚的法语和马修一个字也听不懂的中文,那一刻连甜橘子水也不能给马修带来快乐。忍无可忍的马修终于决定找个理由先走一步。
回酒店的路上,马修心情郁闷,打算在酒店周边的街道走一走。结果在距离酒店停车场很近的一条小巷里遇见了一群人。
准确地是不下十个壮汉,他们有着典型的欧洲面孔,几乎全部穿着西装,但都是领口大敞,看上去很散漫。他们围绕着停在小巷路边的三辆车抽烟聊天,大声聊天,说着一些马修也听不懂的语言,好像一群游手好闲的赌徒,但又像是有目的一样守在原地,并不会走远。
当马修发现了他们时,他们也发现了马修。大声聊天的声音突然像是拔掉电源一样,在狭窄的小巷子里消失了。蹲在路边的一个壮汉率先站了起来,他警惕地盯着马修,随后其余的所有人都像是意识到什么,接连站了起来。
如果说刚才在饭桌上是马修郁闷得想去见上帝,那么眼下,马修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去见上帝了。在刚刚壮汉们站起来的过程中,马修眼尖地看到其中一个人随着自己起身的动作,把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别到了自己的腰后。是枪。鉴于眼前这帮人像雇佣兵一样的气势和肌肉群,马修并不认为那会是吓唬人用的假枪。
于是马修在一群猛男的注视下,做了一个后悔终生的傻动作——他后退一步靠住墙,打着哆嗦,并将自己的双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幸运的是这群人虽然面露凶光,但看上去并不想为难马修,一个人带头做了个什么动作,然后猛男们陆续上车,三辆车就这样开走了。
马修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回了酒店。
马修没有回屋,而是选择直接去敲徐皓的房门。他之所以没有去烦安德烈,是因为安德烈现在肯定忙着跟他新认识的法国姑娘过夜生活。开门过程并没有让马修等很久,徐皓仍旧穿着刚才吃完饭的衣服,看样子他也是刚回来不久。
马修从没觉得徐皓那张带着惊愕表情的脸有这么亲切,看得他几乎热泪盈眶,如果没有旁边那道不怎么爽快的视线盯着,马修很有可能会给徐皓一个拥抱。但是马修没有,因为旁边那道视线存在感过于强烈,想要无视掉很难。
没等徐皓开口邀请,马修已经毫不见外地走进他们的房间,并且拿起桌子上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大口喝了起来。因为是两个人住,徐皓他们挑了一间接近200平的套房,屋内设施一应俱全,露天阳台上还有沙发和摆放东西的木架子。所以马修突然闯进客厅也不会显得拥挤。
闫泽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用他那种惯常被马修看不惯的神态打量着马修,而马修此刻也没精力在考虑他是不是应该为此生气,因为此时的马修情绪十分激动。马修一把抓住徐皓的胳膊说道,“我想我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不,我们应该立刻离开法国!”
随后马修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他今晚的遭遇,听得徐皓云里雾里,闫泽则是一脸没法直视的表情。徐皓对马修说,“你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人家拍电影的片场,比如《教父4》或者《法国往事》什么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地上铺着的轨道和一大群工作人员吗?”
马修崩溃地撕扯着自己头上的卷毛,“hale,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是真的,那群人壮得像是在母乳里打了激素!打败我可能只需要一根大拇指!”
闫泽则坐在后面对徐皓说风凉话,“那我看这帮人打架还是不太行。”
闫泽这句说的是中文,马修听不懂,但看那表情和语气就不是什么好话,马修怒目而视,“他在说什么!”
徐皓没辙地看了一眼闫泽,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了。随后又转过头来对马修说,“他说,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我认为会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小概率事件,你要相信我们正在一个法制完善的发达国家里,好吗?你先回去睡一觉,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马修在酒精的作用下大脑不如往日机灵,别无他法,只得从徐皓的房间告别,临走的时候还顺了他们房间的一瓶葡萄酒,因为马修觉得这酒口感不错,后劲又足,正适合让他回去充当安眠药。
回到自己屋后,马修后知后觉地想起徐皓刚才翻译的那句话,觉得太扯淡了。又想,如果这两个男人的关系真的能维持足够长的期限,那么,为了下次被rhys嘲讽可以当场反击回去,马修决定好好学习一下中文。只要一想到如此可以打rhys一个措手不及,令他摆出一副吃瘪的表情,马修就觉得很值。
若干年后,当马修学成归来,终于可以勉强地在徐皓面前用普通话表达清楚一个意思后,他却“惊喜”地发现,原来中文体系里还有一个很多中国人都听不懂的语种分支。
叫粤语。
第69章
68
徐皓完全没将马修的夜间奇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哪怕那帮随身带枪的人真的在酒店周围游走,也与他们没有任何瓜葛。这里是法国又不是美国,走在街上会被流弹打伤的概率几乎为零。
但马修当晚的反应真的好好笑。鉴于他们三人长年累月已经积攒出了过硬的友谊,徐皓在第二天吃午餐的时候,把这件事当段子又给安德烈讲了一遍。
马修在徐皓刚开口的时候就换上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并立刻出言回击,试图打断徐皓的调侃,但没什么效果。而安德烈的反应则很反常。安德烈听到这份事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表情游离了好几秒种。
徐皓看出了安德烈的心不在焉,马修在一旁喋喋不休,试图为自己昨晚行为找一个理由。徐皓敲了敲桌面打断马修的话,示意马修看向安德烈。徐皓对安德烈说,“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昨天折腾得太晚了?”
安德烈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徐皓,又看了看马修,这两个人正同时盯着他看。闫泽则坐在徐皓的另一侧,手里把玩着一块手表,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没有想要参与这个话题的意思。安德烈连忙“哈哈”了两声,一边用食指挠着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一边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走神打掩饰,“什么?对,你说的没错,昨晚是闹得凶了一点,你们也知道我对会说情话的法国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薇若妮卡,她说她叫薇若妮卡,多么美的名字!……额,你们刚刚说到哪了?”
安德烈说话颠三倒四,眼神一直在地上游移,并试图把话题移到别的事情上。然而徐皓看着安德烈那副心虚的表情,总觉得安德烈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于是徐皓没有去管安德烈昨晚艳遇的事情,而是又把马修的遭遇说了一遍,可这次安德烈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安德烈略微涨红了脸,食指不停地挠着太阳穴,仿佛徐皓调侃的不是马修,而是他一样。安德烈佯装出感到好笑的样子,“哈、哈,这可真是……”安德烈试图想要找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这件事,但是说了一半又卡住了。
徐皓看了马修一眼,马修也发现了安德烈的反常。于是徐皓问安德烈,“你看上去不太对劲,难道你认识昨天马修遇到的那群人吗?”
安德烈正欲开口辩解,马修又把话抢在前面,“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老兄。因为每次你一说谎,都会不自觉带上点小动作。有事你可瞒不过我们。”马修学着安德烈的小动作,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附近。
安德烈忙把挠着额头的手放到腿上,他生性直率开朗,不太会和别人面对面地说谎话,尤其是当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的面。但他看上去仍然非常纠结,表情几乎拧成一团。片刻后,安德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看向坐在另一侧的闫泽,用有些着急的语气说了一句法语,并在这句话中喊了闫泽的英文名字。
把玩着手表的闫泽闻声抬起头,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卷进这个话题。随后闫泽耸了一下肩膀,看上去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并回了安德烈一句法语。
俩人竟然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用法语聊起来了。
徐皓诧异地看向马修,“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马修也感到很震惊,摇摇头,“很遗憾,我的法语水平只能让我听懂他们的对话里出现了人称代词‘你’、‘我’和‘他们’。但我更好奇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随后徐皓又看向闫泽,想要分辨他们在谈论什么。察觉到目光的闫泽对着徐皓笑了一下,拍拍徐皓的肩膀,像是要表示跟自己跟这事没关系。徐皓当然希望看到闫泽能和自己朋友相处愉快,这也是徐皓为什么带闫泽来见安德烈和马修的原因。但徐皓仍感到十分好奇,“你们聊什么呢,搞这么神秘?”
闫泽表情微顿,思索了一秒钟,想要开口对徐皓作出解释,但安德烈那边同样也看出了闫泽的意图,他立刻拔高声调对着闫泽急促地喊了一句法语。虽然徐皓听不懂安德烈在喊什么,但是通过表情,徐皓也知道安德烈是希望闫泽可以对这段话保密,否则安德烈也不必用法语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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