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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衬衫,吊带裤,马丁鞋,帽檐压得极低,东方少年朴素得和贫穷沾边的穿搭与华丽大气歌剧院格格不入。他慵懒地坐在廊道的石栏上,盘着半边腿,另半边随意垂下,轻轻晃动,手上捧着一本残破不堪的法语入门书籍,是商人、水上人家盛传的手抄本,数之不尽的纰漏,难为他能看出门路。
“你看那马车,不就是……”
人群中贸然生出一阵骚动,马车听闻,杀气凛然的魁梧男人率先下车,他右眼盘踞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额头蜿蜒到颧骨,那气势,那身姿,那动作,明眼人便这人是上过战场,曾熬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他肃立在侧,招待傅灵昀先生下车。
傅灵昀整理袖口,转动眼珠子环视四周,便偏离主道,朝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抬脚。
“是你。”少年和煦一笑,折了那本语言书籍的一角,合上卷成长筒,塞入缝着补丁的宽松口袋中。傅灵昀摘掉左手手套,在此起彼落的惊呼中向那少年递过去,少年握上他的,一跃而下,身子之轻盈有若振翼欲舞的蝴蝶。
“你答应我的东西呢?”少年探身端详台上的境况,兴味索然缩回来,束腰的设计,流畅的腰线一览无遗。傅灵昀先生取出一个深紫色的盒子,花体字Ballad深深烙印着,镀上金色。少年猫眼儿直冒光,傅灵昀先生却把那盒子交给身旁守候的男子,故意吊少年的胃口,“你叫什么。”
伯纳听不懂二人交流的语言,恰如其分充当卫兵的角色。
少年缄默,谙悉他的把戏,仅有的雀跃消磨殆尽。他深深靠着椅背,双腿交叠,纤长的手指轻置在膝上,“明人不说暗话,把我引出来不止为了打听我的名字而已吧,傅灵昀先生。”
傅灵昀瞥了伯纳一眼,伯纳掀开糖盒,奉上一颗巧克力。傅灵昀非常享受逗猫的过程,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咬去边角,甜腻侵占口腔所有角落,“好奇罢了。”
灯光明明灭灭,一抹残影掠过,伯纳端起枪时已经慢了不止一拍,处于下风,东方少年闪身到傅灵昀身前,一手摁着椅背,令其向后倾侧,单脚卡在傅灵昀双腿之间,抵住座椅不至于失衡。另一手竟横握冷武器在手,刀刃紧贴傅灵昀的颈侧,稍有差池,刀锋就可以撕开他的动脉。
猫爪子挠人倒是挺痛的,“为我卖命,价钱随你。”
“我考虑下。”少年放平椅子,抵着命门的利器丝纹不动,他反扣傅灵昀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在伯纳瞪视中一口含住傅灵昀先生的指尖,湿热细腻的舌头舔舐指腹,卷走融化的半块巧克力,叼进嘴里,“杜蘅。”
傅灵昀先生眼神深邃,纵然伯纳抗议,但还是被支开,守在包厢外。
前提理所当然是把糖果盒子留下。
傅灵昀端起茶杯,隐藏起笑意,大猫捧着他的战利品,乐不可支。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傅灵昀抛出一枚诱饵。
“除了Ballad,名下还有其他糖果公司。”一而再,再而三诱惑,杜蘅意志动摇,内心挣扎不已,“不久之后,巴黎七成的餐饮都掌握在我手中。”
大猫上钩。
自打那以后,商场新贵傅灵昀先生身后便多了一条小尾巴,那个东方少年的身份,众人没有丁点头绪和线索,单看表面,他与傅灵昀先生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同进同出,亲呢的互动不得不教人浮想联翩。
任何一个看上去完美无瑕的圈子,总蕴藏着阳光下无法察视的阴私。
马匹受惊,马车一阵颠簸。伯纳勉强稳住身形,挨着傅灵昀先生沉睡的东方少年缓缓睁眼,是完全清醒的状态,丝毫不见普通人睡醒后的惺忪与迷糊。他伸手摁住男子的肩膀,法语一如既往的不熟练,每个字音都咬得无比清晰,字里行间自此多了种无法言喻的庄重,“你和傅灵昀先生回去。”
说罢,未等伯纳回应,杜蘅推开车厢的门,只身下马,墨色的双眼映着落日的色调,荡着妖异的血红。
马车掉头离去,消失在街道拐角。杜蘅冷眼扫过气势凛然的十数人,持枪在手,并不把杜蘅放在眼内。杜蘅合上眼帘,断断续续的尘封回忆在脑中不断轮回,有一个冷淡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杀掉他们。”
巴黎,偶发的大雨。
血红的水痕融入石板街的缝隙里,金黄色的街灯由远而近,如一豆火苗,蔓延滋生,街道的腐烂气息被破退了些许。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勾了勾手指,身体被子弹贯穿,血液流淌的灼热感与外界的寒冷相抵抗,他不敢动弹,他要活着回去,把消息传递回去,然后筹谋毁灭性的复仇。
一个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心脏的律动失去控制,保险打开的脆响卸去他所有伪装的勇气。他强撑起身体,眼泪和血污涂满一脸,他爬过去亲吻少年的鞋尖,乞求他的怜悯和原谅。
余光环视四周,所有的遗体都是一枪毙命,要害全烙在太阳穴,生命无可挽回、宿命无法逆转的伤害。
“还有一个。”东方少年身上溅满了血,冰冷机械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男人哀求地
', ' ')('身姿映入他瞳中,丑陋的动静像条恶心的蠕虫。
“我在乡下还有一个女儿!”
“露、露西,她叫露西,蓝色碎花短裙,双马尾,每次我回去,露西都会给我一个拥抱……”
“我真的很爱她……求你……”
男人攥着少年的裤管,少年弯唇扯出一抹笑,消音枪迸射出花火。
傅灵昀心中默默掐算时间,对仆人说,“把门打开。”男子尽管不理解主人的指示,仍恭顺执行,沉重的大门敞开以后,他太阳穴的青筋猛然抽搐了下,好不容易按捺住情绪,挪动步子,好让傅灵昀先生把眼前的景象收入眼底。东方少年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浑身上下俱被雨水冲刷了遍,但即便如是,粘稠的血污仍是那么狰狞瞩目。
“过来。”傅灵昀搁下文件,步向少年,朝他伸出手,“杜蘅,来我这里。”
少年迟疑片刻,犹犹豫豫地跨入室内,深一脚浅一脚俱是血红的。
傅灵昀拦腰抱起少年,眼神示意男子清理干净后径自走向主卧。“受伤了?”傅灵昀拉开杜蘅的外套,卸开黏糊的衣物,待杜蘅摇摇头,拧紧的眉头才稍微舒缓。
“你不怕?”杜蘅问。
傅灵昀不答。
傅灵昀转身离开浴室,门一开一合,一会儿后他折返,不由分说抬高杜蘅的下巴,深深看了他一眼,碎发投下一幕阴影,眼底汹涌的情绪呼之欲出。傅灵昀俯身吻下来,舌尖迟疑片刻,笨拙地顶开贝齿,可可豆甜腻的气息侵入口腔,遍布每寸柔软的角落。
吻来得激烈,气息很快被掠取殆尽,杜蘅顿时一阵晕厥,朦胧间,傅灵昀隐忍的脸撞入眼帘,一如既往地淡定,鬓发后泛红的耳根却背叛了他。
终于杜蘅把气喘匀了,他下意识缩着身体,颤颤巍巍的,像不小心打破花瓶的小孩儿,“……我不会。”
傅灵昀拿手背蹭掉嘴角残留的巧克力,他捧住杜蘅的脸,诱惑的声调如恶魔的呓语,“那来试试。”
忙于指示仆人清理的男子思索了下,露出猥琐的笑容,握扫把的女仆被他恶心得不行,不由连连后退,环胸护住自己及。伯纳正色,轻咳了声,吩咐道,“落锁吧,杜蘅先生今晚留在大宅过夜。”
女仆们面面相觑,咧嘴都扯出个揶揄的笑容。
翌日,加尼叶歌剧院。
“舌头。”傅灵昀摘下厚重的皮手套,突然刺入杜蘅唇缝中,勾住滑腻的舌尖,挑逗性地搅动,坚硬的指甲刮弄上颚的粘膜。傅灵昀维持道貌岸然的模样,“发音的时候,把舌头卷起来。”杜蘅呜呜地抗议,异物感带来的不适让他眼眶泛红,傅灵昀兴味高涨,欺负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歌剧表演精彩,灯火昏暗,无人注意到包厢中的动静。
杜蘅压低声音,“五点钟方向,两只小兔子。”
傅灵昀颌首,表示知道了,话锋一转,“葡萄蜜饯。”
他慢条斯理擦拭干净手指,重新戴上黑手套,倏尔凑近杜蘅,几乎要贴上那柔软的耳垂,“想要吗?”杜蘅闻声扭头,湿润的嘴唇擦过他的,气息交缠,而后错开,气息暧昧缱绻。杜蘅顿了顿,霎时闪过慌乱的神色,犹豫着印上傅灵昀的嘴角。
想要的不止葡萄蜜饯那么简单。
傅灵昀笑得意味深长。
那天是杜蘅与我和乔尔的第二次见面,他如愿吃上了葡萄蜜饯。
至于“想要”之物,他俨然亦早已收入囊中。
傅灵昀先生点了点手腕,杜蘅笑着与我道别。两人走得很近,墨色的背影在阳光中融为一体,那束漂亮的向日葵,到底是出自谁的大手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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