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响也就是随口一问,紧接着说:“行,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动他了,不然非得再揍他一顿,那小子太他妈邪门了。”
结果因为这事,方霁在学校的风评更差了,也不知道是谁在传,好像半个学校都知道他看隔壁艺校的人不顺眼找人揍了纪时昼。以前上课还有人肯和他坐在同一排,最近他坐在哪里,那一整排都只有他一个人。
方霁独来独往惯了,对此没有什么不适应,还是照旧,要么听歌要么睡觉,听课是偶发事件。
只不过有天许久没出现在校园里的辅导员忽然叫他去一趟办公室,一出门,发现刘航和其他几个人也一齐被叫出来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直到进了办公室的门,看到纪时昼,好像有点明白又更不明白了。
首先纪时昼一个高一学生,怎么会出现在他们这所专科学校里,其次,他们总是沉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五百万的导员,怎么会对着一个高中生满面笑容?
答案其实很简单。
因为纪国华。
当初纪国华把儿子安排到自己老家上学,就是考虑到这地方熟人多,很多事情都可以通融,没想到的是纪时昼还没把别人怎么着,先被别人给揍了。
这事传到远在华都的纪国华耳朵里,当即问清楚了情况,托人一定要把事情解决完满。
这才是纪时昼上高中第一年,发生这种事绝不能姑息。
纪时昼听到开门声转过身,他眼角那片已经结痂了,原本姣好的面容有一处甚是突兀的丑陋疤痕,像名画缺失一角,给人不太舒适的感觉,他本人却好似完全不在意。
他看到方霁,本来漠然的神情多了一点什么,非要说的话更贴近于看到什么新事物。
是看物品,不是看人。
方霁觉得莫名其妙,别开头不想和他对视。
人很快到齐了,除了陈响。
他们自发站成一排,陈响作为发起人却没有来,其余人像是习惯了。
辅导员先是和颜悦色地跟纪时昼说完话,大致意思是要给他一个交代,而后站到他们面前。
那张本来晴天的脸瞬间雷雨轰鸣,唾沫如雪花一般飞溅,方霁悄悄挪偏了一点位置,抬眼又看到纪时昼。
他站在导员身后,也侧头看着自己。
方霁这回真正看到他脸上的伤了,还挺严重的,他没想到会直接伤到脸。
那看起来蛮痛的。
他再一次躲闪开目光。
“……你们是什么流氓地痞啊,还他妈上什么学?滚回家种地吧!”辅导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最后一句稍稍缓和了,却搞起突然袭击,抬脚踹了方霁一下。
他们导员只有一米六七,矮了方霁大半头,这一脚踹下去方霁纹丝不动,低头看了看自己裤子上的鞋印,最后还是选择弯腰拍掉那层土,刚拍第一下头顶就响起导员的声音。
“是你带头打的人?你挺能耐啊,我还听说你在人家学校门口堵人,方霁不想上这个学你趁早滚蛋,一天到晚惹出的事还少吗你,就你这样对得起你妈什么?”
方霁整个人一顿,抬起头也直起身,鞋印还在裤子上,脏兮兮的,他不去管了。
这是一所小县城。
常年住在这里的人没有秘密。
“问你话呢,是不是你先挑的头?”导员不耐烦地重复,心里已经认定了。
方霁这回看了眼自己旁边的人,一个两个都低着头,大概是觉得丢人,要在一个高中生面前这样现眼。
方霁不能出卖别人,干脆不吭声。
辅导员更来气了,扬言要给方霁记个大过,让他毕不了业,其余人也别想好过。
“叔,我能单独和他们聊聊吗?”纪时昼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很有礼貌。
辅导员有点难办,纪时昼说:“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这倒是没问题,于是走开一些,让纪时昼到前面去。
纪时昼迈前一步站到方霁对面,两个人几乎一般高,没人抬头也没人低头,直直对望了。
“是你指使他们的?”纪时昼问他。
方霁不能把陈响供出来,导员也不可能会信他的话。
他直视少年的眼睛,这才发现它们是浅棕色,阳光斜切进来,暗的地方更暗,亮的地方更亮,瞳孔像纹了暗金的花纹,
于是方霁开口说:“是。”
纪时昼眨了下眼睛,神情快速转换,语气听起来冷淡:“那你道歉吧。”
这点无可厚非,方霁刚要开口,纪时昼又补了一句,“有点诚意,鞠躬道歉。”
方霁仍旧觉得没问题,却忘了他们一排人,纪时昼自始至终没有看别人一眼,只是对着他,只和他说话。
于是一群人里只有他弯下腰,面朝着地板深深鞠了一躬,嘴里说了“对不起”。
等了几秒,前面没有声音。
方霁直起身发现纪时昼已经走到一边在跟导员说话。
他被晾在一边。
纪时昼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也压根没想原谅他。
而后不知道纪时昼和他们辅导员说了什么,那矮子还挺惊讶的模样,最后问了遍“你确定?”
见纪时昼点头,导员走过来说:“都滚吧,回去写两千字检讨,明天交不上就停课。”
直到方霁走出办公室,都没明白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不管怎样他的想法都是:以后见到纪时昼一定要绕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