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回来啦。”妹妹率先打招呼,一脚迈进电梯。而抬腕看看手表,清水眠读出此刻的时间:“二十一点四十六分零八秒。”
还贴心地纠正道,“即晚上九点四十六分零八,哦不对现在是十二秒了。”
“啊真是的。”面对他不必要的严谨,桃濑成海脸鼓成个包子,“已经比报备的十点,早了十四分钟!”
清水眠先理了理衣袖,再一挑眉,质问道:“那怎么不接我电话,本来要去接你。”
抱怨“美月她们又要笑你妹控,感觉有点点丢脸”,见清水眠眉头轻皱并不觉有何不妥,妹妹放弃似地叹口气,嘴里说道“好啦没事啦”,然后把手中装袋的食物抬起,递给他。
清水眠接过,埋头看了下袋子,都是些市井的b级美味小吃,广岛烧、咖喱饭、荞麦面等。
“哥你说有朋友住家里,谁呀?”桃濑成海好奇地问道。
“本家的一个孩子,没地方去,留宿一晚。”清水眠淡淡道。
比起他的轻描淡写,妹妹反应真实且剧烈:“咦?!”
明明本家跟他们兄妹两关系,最不好了!为什么还会收留本家的孩子?
其中必有隐情。正要问下去,电梯进来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腕间百丽翡达最新款。又进来个身材姣好的女士,裹着一袭高档成衣。
高级公寓住的都是中上层精英,外表光鲜。几人各顾各按下要当的楼层,很快,清水兄妹到了家那层的楼层,输入密码锁开门回家。
玄关换鞋时,桃濑成海动作很轻,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空无一人。
“人呢?”单手叉腰看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通往房间的走廊口,“去睡了吗?”
“在客房,睡着了。”简短地答道,清水眠打开冰箱,把已冷易腐坏的食物一一冷藏。
剩下的是一盒热乎乎的广岛烧,即含炒面的御好烧。询问妹妹被拒绝以后,清水眠轻轻放在饭桌上。然后催促妹妹去洗澡早睡。
“不行,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妹妹没有放弃,双手叉腰追问道,“本家超差的,跟我们都快断绝关系了,为什么突然收留这个孩子?”
清水眠笑一声,“谁说关系差。”
“咦?”妹妹歪了歪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几天,我还要按照本家意思去做事呢。”说着,他摆摆手,“所以,别瞎说。”
清水眠笑得意味深长。
看着他这一刻的笑容,妹妹突然打了个冷战。
“呜啊哥哥你这表情,特别渗人。”
“知道渗人就别说别问了。”清水眠挥挥手,示意她该去洗澡睡觉。
可妹妹又晃晃小脑袋,认真地问道:“是因为,本家的家主到底是父亲的那个人吧……所以你为了父亲死前的嘱咐,才听从他们的话?”
提及父亲,话题便不能再敷衍。清水眠低垂着眼,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答道:“没有的事。”
“不过这几天,我有工作安排。成海你去福泽先生的武装社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说着话,绯红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而桃濑成海咬咬唇,吐出两个字:“不好。”
“每次你这个表情,都是瞒着所有人做些危险的事情。”妹妹指责道。
套路被妹妹戳破,清水眠轻轻逸出一声叹息,举起那根纤白的无名指,“这次不会。我以结缘而发誓。”
冷白的白炽灯下,他竖起的无名指倏忽出现隐隐的红线,垂落在地上,不知所去。妹妹咬着唇没说话,良久才同样举起无名指,纤细的手指正系着另一端的红色蝴蝶结。
仿佛回到了十二岁那晚。金黄澄澈的圆月,一扇漆黑厚门内外,被隔绝的兄妹二人勾指起誓,决定为彼此好好活着。
“好。”妹妹吐出这个字,唇边逸出的气息飘散,成了一阵无形的风围绕着指尖,然后顺着红线飘向另一端,直至最后那红线的末端隐没在清水眠的胸口。
这是从十二岁开始,兄妹便有的束缚。
做完这一切,清水眠丢下句“我去工作室写歌”,便径直搭上扶梯往二楼爬上去。二楼的玻璃罩子,素色的窗帘被拉上,使人窥探不到其中的内情。
望着二楼关上的窗帘,桃濑成海抹了抹眼睛。结缘以后,清水眠没再催她去洗澡,分明是在回避问题。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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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散落的音乐曲谱。
清水眠坐椅子上,握把吉他,眼神似近实远。
“本家希望桃濑,改回清水的姓氏。……觉得保留你们母亲的姓氏,不太体面。”
“还有,他们想要掌控五条悟和你的关系。”
零的话,言犹在耳。在睡去之前,他向清水眠透露出本家的意思。
每一条,都不出清水眠所料。而经历了零被装在黑色垃圾袋里抛弃一事,清水眠更深刻地意识到,在本家眼里,他们都是棋子。
所以随意地扒光塞到别人的床上;所以没有用了就直接抛到垃圾桶;所以必须顺从所谓大人的话而活;所以仿佛生来就没有作为个人的尊严。
——因为只是棋子。
冰冷而残酷,荒诞而无聊。
“砰”一声,清水眠把怀中的吉他狠狠摔到地上。提起笔,在五线曲谱上写上五条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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