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琐务我管,遇决断要请示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与圣上关系尴尬,手持凤印却不大管事,因而我的权限比前任总管还要大些。
也因而——
好累,真的好累。
既要近身服侍圣上又要理事,无一时可偷闲,叁更眠四更醒是常事。往往刚寻到时机不必在圣上跟前候着了,便有各局尚宫、各宫总管找上来。
不过既然是圣上的安排,我自然没有置喙的资格,只能尽心做事。
大抵是瞧我年轻熬得住吧。我正十六七的年岁,伺候先帝的纪老,干到了六十岁,现下正在宫中养老。我……还是希望不要干到纪老的年岁,这样想好像是对圣上不敬,毕竟我一直侍奉圣上,我要退岂不是说他……
我也想过带带徒弟,兴许能早些退下去。有资历的太监都会课徒,但是我虽资历位置都没得说,年岁上却是够呛。
啊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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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年默契之下,很多时候若要吩咐什么事,圣上不必说,唤我一声,我便知作何安排。
比如这会儿,自然是云歇雨收,该传水了。
我亲自往热水里绞了帕子为他清理身上的黏腻。
侍浴、濯足、更衣等杂事,都可以旁人来做,但是净面还有这回事,他只接受我来。
我刚开始侍奉他时,年纪小不懂事,后来过于熟悉他的身体了,超过对我自身的熟悉,也就不觉着有什么了。
原先同我一道候在外殿的小宫女山茶,垂着透红的双颊,自去服侍她家娘娘。这才是正常小姑娘撞见男子身体的反应吧,但我真的已经对圣上熟知到毫无感觉了。
圣上并没有宿在凤鸾宫的打算,清理罢便教更衣。
“皇上不宿在此么?”皇后娘娘伏在塌上,软着声腔问。
“朕说过,允你一个孩子。”
圣上语调清冷地回道。
这意思是说允便只是允,旁的温存半分也不再有。
但这不是因着圣上血冷,吝于怜香惜玉,里头另有根由。
他扶住我的手,迈步往外。
“摆驾紫宸殿。”
我一面快着步伐跟上他过于修长的双腿,一面吩咐道。
要么说累,明明早困得不行了,我还要行路且缓不得步子。
“恭送皇上。”
身后传来皇后娘娘落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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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圣上同皇后娘娘的事,我知晓得清楚。他们结发之时,我已经随在圣上身边两年了。
皇后娘娘,是圣上当初一眼看中的。
这一眼看中的东西可就多了。家世,秉性,德行,容貌,皇后娘娘样样皆好,堪为贤妻国母。
而且皇后娘娘对圣上也颇有好感,于是圣上便向先帝求了赐婚。
婚后也好生恩爱过一段时日。
后来圣上才知晓皇后娘娘原是有意中人的。成亲前明明同皇后娘娘见过几面,彼却一次都不曾说。圣上只道女儿家心热口难开,认定是自己做差,而且皇后娘娘的母家急着攀附他,想是逼迫了她。
但是废后一事非同小可,皇后娘娘在母家的欺压下也求圣上不要休弃她。圣上对皇后娘娘说过道歉的话,在她有意中人的情形下娶了她,甚至承诺不再碰她。
圣上真的没再碰过皇后娘娘,即便嫡子很重要,但圣上说没有嫡子也无碍,他本人就不是嫡子。可以说对己对人很不双重标准了,自己不是嫡子,也不强求自己的继任者是嫡子。
在欲望实在需要纾解之际,圣上宁肯自渎也不去找皇后娘娘。
至于他为何一直都未纳旁的女子,他说因为……
因为我的手比女人要好。
是的,他在犯懒的情形下会……让我代劳。
但是他所说的,当然是句半开玩笑的话。
圣上事务繁多,特别是登基后,又要安定朝政,又急于算计倾颓的南朝,心里并不想着寻欢作乐之事,只在必要时寻一方便之途解决所需便罢。
待朝务宽松些了圣上肯定是会纳妃的。我暗戳戳地希望圣上纳妃的日子晚些个,他有真正喜欢他的女孩子陪他当然是大好的事,只是那也意味着我要看顾的事务更多了。
现下几个太妃都不安于养老,成日家要这要那闹到我这来,还有各司各局的活计需得我统筹,日后春风得意的新人入了宫,只怕多的是我要忙活的。
如果出现话本子里常写的后妃争宠的事,幺蛾子不断,我怕是更得一个头两个大。
说回去我的手……比寻常女孩子的手要长上一些,且骨节分明,因而虽然在男子中显见地小,却不至于太违和,而且会被认为好看。
圣上还曾问我没了男根,还有无有那方面的欲求,这事我没与同僚们那些真正的太监交流过,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然后他告诉我说若我身子无缺,我这年纪也该通自渎这回事了,既然没有,那便……便宜他了。
怎么说呢,圣上这人,我觉得是很真实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