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刚刚端着药汁进来时,那个警惕的眼神,这一切,都让章清睿的心凉了下去。
蓝釉金彩月影梅纹杯被他重重地压在了桌上,汤匙一震,掉了出来,但章清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酌窝在锦被里剧烈的咳嗽,腥臭的药汁滑入口腔,带来强烈的灼烧感,还有苦涩。
太苦了……这个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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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裹儿撑着伞,穿着小一码的鸾凤花绣鞋,走的极端庄淑女。
哥哥使唤我出来喊章清睿吃晚饭,哎,这叫什么事啊?
她刚刚去见了楼曦,身上的服饰打扮的叫一个金环翠绕,这里马车还进不去,她走起泥路来颇为不便。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章清睿在郊外的墓地边?
他今天傍晚,臭着一张脸,扫荡了整个曲江西街,马儿都累死在了城门口,要不是他是个权势极大的佞臣,估计早就被当街乱棍打死了。
李裹儿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硬着头皮在一大片荒芜的野草地里找章清睿。
“母亲,我为什么还在这世上?”
您当初自缢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我?
一块被虫蠹雨蚀地破烂木牌歪歪的插在一个小冢前,上前两字“周菡”却写的好极了,金钩铁画,风骨飘逸,笔笔入木三分。
一瞧便是出自玉树琼枝的章太傅之手。
只是他现在跪泣在黄土上,再无平日优雅温润的姿态。
“母亲,您若是还在,能不能告诉我,权力富贵真的能带来幸福吗?”
他不知道,他幼时太卑贱了,只想活的像人一些,于是他一次次地渴求到了权力,那些惑人的把戏,如浮影游墙,即使是最矮小的人,都能投射出巨大的影子。
那时心里有个小人在叫嚣:它太棒了,它能带来一切,章清睿别放手!
如艳美的阿芙蓉,章清睿被引诱,最后知道,他离不开这样东西了。
但紧跟着母亲走了,这世上最爱他的人不见了;如今宁酌却始终不信任他,怀疑他的险恶用心。
多么相似,他握着虚无缥缈的权力,却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他的,甚至都在离他远去。
“章清睿,我可算找到你了!”
撑着伞的女子跑了过来,衣衫染上了土黄的泥点,但脸上的笑容是抑不住的开心,蹦蹦跳跳地朝他而来。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打湿了他的睫毛,朦胧了他的眼,他看着那个身影,一时发怔,竟然委屈的喊道:“宁儿……”
一股巨大的欣喜涌上了心头,他想站起来迎上去,却因为跪的太久,脚麻地又跌了回去。
宁儿心肠软,果然是不会放弃他的!
女子的手一下搀扶住了他,力气大的惊人,她画着浓妆的脸移了过来,被雨水打湿了不少,看起来扭曲恐怖:“是老娘,惊喜不啦?”
章清睿的脸瞬间冷了下去,与她拉开了距离:“你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大下雨天的想出来吗?我哥喊你回去吃饭,还有他的奏折真的要批不完了!喊你回去批奏折呢!”
李宰执在书房里正黑着脸,一个个的全都花前月下谈恋爱,皇帝不该奏折就算了,小傀儡一个;以前帮着他的章清睿竟然都不该奏折了?那么多奏折他怎么可能一个人批的完?
王老还没完没了的上书谏言,小到皇帝今天叫御医去看病,大到十天后的上巳节祭祀都要统统来一遍,真是为国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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