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最强有力的依靠,又被拉上了贼船,如果你想要活命,只能迈入黑暗。
倘若你离开夏油杰的庇佑,只会死得更快。
等等,这个意思的话,你在绝望和崩溃中忽然琢磨出一丝不对劲……夏油杰不会杀你?
你想到自己在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里看到他把所有无咒力的人称为猴子,双手沾满鲜血的可怖场景。
既然在夏油杰看来普通人都是猴子,那么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只是能看到咒灵的你算什么?
直立猿吗?
你这样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直立猿,呸呸呸,美少女,为什么夏油杰要机关算尽,千方百计拉你入伙?如果说是叛逃前还有可能,叛逃后他不像是会在猴子身上浪费这种时间的人,而且夏油杰不是计划杀掉父母之后,就去找那个叫孔时雨的家伙接手盘星教吗?那两个被救下的女孩子也暂时寄养在孔时雨那里,全程根本不需要一个“窗”参与。
几秒钟过后,你很快明白了为什么。
在他拥有完全鼎盛时期的暴力手段前,他需要你继续收留他。
男人另一只手捂住的腰腹满是鲜血,伤口深可见骨——刚刚溅在你脸上的血不是那个咒术师的,是他的。是夏油杰帮你挡了半个风刃。
……他为什么会救你?即使因星辰漆黑阴冷的光芒晕眩耳鸣,可你清楚明白地记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情不自禁迷惑起来。
是脑袋已经转变观念,身体却还保留着拯救他人的条件反射吗?
还是只是为了利用你?
你不知道自己该选择哪个揣测,无论哪个都让你心口发闷。
夏油杰放任自己,在你面前晕了过去。
远处是已经逃遁的咒术师留下的一大滩血迹,身上压着的是身高体型都远超于你还杀了一百多号人的昏迷诅咒师,你穿着卡通睡衣毛绒拖鞋,在夜风中身形萧索,口袋没有一分钱,面对此情此景,情不自禁感到头皮发麻。
夏油杰,真有你的!你以为你的共犯者是超人吗?
三天后。
好耶,没想到超人竟是我自己!
你得意洋洋地想。你真厉害,你不仅救活了夏油杰,捡了自己的小命,还顺带把那盆摔得七零八碎的玫瑰盆栽一起捎回来,用胶带粘好,凑合浇了几天水试图挽救。
看来极限逃生之际逼一逼自己,你潜力无穷。
你都不知道这三天你是怎么过的。东躲西藏,还要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一盆花,犹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夏油杰睁开眼睛,黑色的耳钉,黑色的半长发,狭长的黑瞳深处是浓郁的紫。你立刻扑到他身上“呜呜呜”假哭卖惨,以显示自己很有用不要杀你。
“呜呜呜你终于醒了,你知道这两天我过的什么苦日子吗?”
“……辛苦你了。”
他的眼睛在室内转了一圈,语气微妙地说。
装饰豪华的小别墅坐落于青山绿水,风景秀美,你气色红润,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换了套新衣服。
这句“辛苦”你觍着脸接下了。
有钱人的荒僻别墅常年无人居住,只有清洁公司定时上门,不易被发现,你撬开门锁,堂而皇之鸠占鹊巢。
虽然夏油杰是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但说真的,迈过那一线后,你堕落得还蛮快的。
他的伤口用绷带包扎着,你还在上面系了个蝴蝶结。
夏油杰看着你,你无辜地回看过去。
“别死啊,”你说,“你死了我就也得死了,高专的人会杀了我。”
为他们工作过,你深刻了解那些人是什么德行。
“不会死的。”夏油杰回答你。
这句誓约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你。
你给他端来了水,和一些清淡的食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他吞咽,青年喉结上下滚动,黑发柔软,眼神疲倦而温和,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没话找话:“杀人是什么感觉呢,夏油杰?”
他在喝水的间隙回答你,稀松平常得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像折断一朵花。”
咔嚓。清脆,简单。
毁灭美好事物的痛心负罪感和邪恶的畅快感。自我厌恶和唯我独尊同时并存。
肮脏的快感。
你笑意微僵,意识到,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他不因杀戮而快乐,使他快乐的是马拉松尽头的,他所畅想的只有咒术师存在的完美新世界,是他的大义,杀戮是其中一个好用的助跑手段。
恰恰相反,满手滑腻血液,令他感到罪恶,令他认识到,他已经离星轨正途越来越远。
你安静地等他吃完,将东西收拾好端出去,他需要静养,但最迟今晚,你们就要换地方,咒术师很快就会找来。
“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他在背后喊住你,用的是肯定句。
他这样的最强,记忆被人提取翻看过,不可能没有察觉。你背对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你听到脚步的声音,夏油杰就站在你的身后,你整个人僵住了,半晌缓慢转过身。
“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他的语气很温柔,甚至可以说是含情脉脉。
你却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他在杀那些村民时,也是这样轻柔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