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喃!
宋音池身体无法避免轻颤,她声嘶力竭地喊,垂落两边的双手紧紧捏成两个拳头,眼底猩红一片。
从海岸刮来的咸腥湿风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
佟喃扭过脸看她,唇角勾起一个微笑,远远地看见宋音池的面容模糊在被蓝红光点亮的浓夜里。
她觉得好可惜,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
或许书中的结局根本并未有改写,只是换一种方式呈现罢了。
而她多可怜,以为自己掌握住了希望,孰料那不过是上天和她开的一个玩笑。
从小到大,她就从未被上天偏爱过。
砰
一颗子弹打中了小腿。
穿骨钻心的痛。佟喃一下瘫软在地,她用尽全力拖着小腿挪动,血液从里面汩汩流出。
方才的镇定似乎瞬间消融在泛上来的冰冷中,恐惧吞噬了所有知觉。
求生的本能驱使她逃离朝她开枪的那个疯子。
没有第三枪。
杨征鸣气急败坏地扣动扳机,却发现枪.支卡弹了。
但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
砰
砰
砰
连续几声枪.响。
佟喃闭上眼,死亡要来了吗?
下一秒,却坠入了一个柔软炽热的怀抱中。宋音池像呵护珍宝一般地抱着她,生怕把她碰碎了一般。
佟喃回头望去,视线却被宋音池的手盖住,不要看。
低低的声音响在耳旁。
蹲守的狙击手开了第一枪。
随后,连续的几枪准确打在杨征鸣的身上,他像一块轰然被推翻的墙般倒下,瞳孔放大,四肢神经性抽搐,嘴里吐出鲜红的血液。
很肮脏的画面。
佟喃抓住宋音池覆在她眼睛上颤动着的手指,慢慢地,挤进缝隙,和她十指扣住。
你看,我没事的。
她绽开一个微笑,却像是快要凋败的花朵,宋音池的心一下便揪紧了。
她另一只手摸到佟喃小腿的伤口。那处肌肤因为失血已经够冷够没有知觉的了,可她的手指却仿若深潭的寒冰,刺得佟喃打了个寒战。
怎么会没事啊她喃喃道,眼角泛红。
地上的血好大一滩,生生刺进宋音池眼底,整个世界都像红色的。
有上前查探情况的警察。
她揪住问: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
失血过多,佟喃觉得浑身发冷,意识逐渐丧失。
眼睛被一束强光照射,她却只能僵在那,移动一寸都费力。
耳边有呼唤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手被人握着,贴在光滑温热的脸上。
可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只能感受到那人脆弱的情绪,和滚烫的泪水坠在她的手背上。
佟喃做了一个梦。
高二的期中考试,她倒退了三十名,一个人站在学校的天台上吹风。
手里捏着一叠烧毁了的画,画上少女的脸非常精致漂亮,可神色却很冷漠,和宋音池如出一辙。
天台门的锁链传来一声响动,她回头看去,宋音池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和红色的百褶裙站在门口。
宋音池白净的脸上有极淡极轻飘的微笑,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消散了。
秋日,她单薄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苍蓝色的毛衣开衫。
宋音池从兜里掏出一只3,她站到佟喃旁边,隔了一只手臂远的距离。
听歌吗?
嗯。
佟喃应了声,接过宋音池递来的耳机,她偏过脸,微微眯眼,很好地掩藏起了内心的情绪。
她没问宋音池怎么找上来的,也没像以前一样冷淡地拒绝掉宋音池的好意。
距离她向宋音池提出绝交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在一个班里,有很多人问过佟喃:
你们这么黏糊的两个人,整天跟牛皮糖一样黏在一块的,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不会分手了吧?
分手?佟喃没懂。
新同桌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呢。
我们只是朋友,佟喃低下头,揪着毛衣上的起的线球,不过,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佟喃捏紧手里的一沓纸,耳机里传来声音
难收的覆水将感情慢慢荡开去,如果你太累及时地道别没有罪
宋音池,换一首歌吧。
嗯?宋音池好似没听清,往佟喃那边站近了些,你说什么?
换首欢快的吧。这首歌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宋音池说话的声音很轻,混在天台迎面刮来的大风里,让佟喃觉得捉摸不透,她蹙起细眉。
反正听得我心情更差劲了!她说着就要拽下耳机。
宋音池按住她的动作,随意地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垂眸摁了下3。
切成一首欢快的英文曲。
没什么。
佟喃手往后缩了缩,唇紧抿,生怕宋音池看出些什么。
宋音池侧过身,面对着佟喃,轻轻说了两句。
声音被大风和耳机里乍然响起的摇滚乐盖过,佟喃茫然地盯着她的唇,手里的画稿从天台顶散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狂风吹散归家队列的鸽子群。
佟喃下意识俯身去捞。
栏杆吱嘎一声,松动开。她一脚踏空,失重感轰然袭来,她像踩在那些漫天飘散的纸片上,茫然地抬头看去,宋音池的面容模糊成一个小点。
她伸出手,握到了一片虚无。
心底空落落的,像被剜去重要一角,嘶嘶钻冷风。
耳边一声一声的呼唤越来越响。
佟喃突然睁开眼,白茫茫的一片,和在梦里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眼眸微转,宋音池现在就在她手边,咫尺可以碰触到的距离。
佟喃
我差点以为,我的全世界回不来了。
码头离医院远,等救护车到的时候,佟喃的呼吸已经很轻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