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牵住的,不是像平常一样的手腕,是……他的手。
他脱了外套、又在外面点了仙女棒,手有些冰凉,但她的手还很温暖,牵住他的时候,甚至像是烫了他一下。
少年用余光偷偷去看她的神色——不知道是没发现牵的是手,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关系,总之她脸上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
应覃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有些失落,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悄悄地回握住她。
阮棠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但总之不管是神色还是动作都看不出什么来,很快又拉着他进了屋。
老宅原本是有几个照顾了老爷子多年的保姆,都是南城的本地人,准备完今天的年夜饭后老爷子就让他们都回去过年了、明天起轮班过来;阮诚一家也都已经回了房间。应覃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阮棠牵着他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阮棠把裹着自己的大衣脱了、挂到衣架上,又来摸了摸应覃的手。
还有点凉,但因为屋里有了暖气,倒没有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那么冰凉了。阮棠又去倒了杯热茶塞进他手里,这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卧室很大,还摆了一张沙发。少年坐在沙发上,捧着热茶小口喝着,神色乖巧。
“怎么突然过来,”阮棠问他,“和叔叔阿姨说过了吗?”
“说过了,他们知道的。”少年乖巧点头,“你心情不好,我想陪你。”
阮棠坐在床沿,手指轻轻地攥了一下床单。
应覃看了看她,似乎是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会儿,又还是老老实实地坦白道:“我也想……和你一起过年。”
阮棠身形微顿。
真要说的话,尽管从小就是邻居,但他们确实,从来没有一起过过年。阮家每年都回老宅,最早也要住个四五天才会回来,那时过年的气氛已经不怎么浓郁了。很小的时候,隐约记得他们可能也一起点过几次仙女棒,但其实对于两个性格都不爱闹腾的小朋友来说,这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
阮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怎么过来的,司机还在外面等吗?”
“司机回家过年了,我打车过来的。”应覃答得很老实,“很久才打到车,所以现在才到。”
除夕夜大家都要团圆,路上几乎打不到车。他又没到年龄考驾照、不能开车,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到车过来。南城城区内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郊区虽然没有禁止,烟花却也已经很难买到了。他过来的路上看到有小朋友在玩仙女棒,又下车问他们买了两支,这才急急忙忙过来。
其实仙女棒也并没有多么好玩,但……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一起放烟火的情景。
她能玩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放烟火的时候,她的目光很亮很亮。
阮棠站了起来,很快又停在他面前。
少年捧着热水杯,仰着脸看她。
乖巧又专注。
阮棠揉了揉他的头发:“谢谢你,小覃。”
少年眨了眨眼睛。
“现在打不到车回去了。”阮棠揉乱了他一头原本梳得规规矩矩的头发,轻声说,“保姆都回家过年了,客房没有收拾。”
阮家老宅在郊区,环境清幽开阔但却位置偏僻,除夕夜能打到车过来已经是很不容易,要再打车回城内简直是异想天开。老宅内当然也有客房,但很少有客人来住。平时虽然也会打扫,只是床单被褥都没有准备,今晚肯定是没法住了的。
少年又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然后阮棠在他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的视线里,慢吞吞地接了下去:“今晚睡沙发,可以吗?”
少年愣了一秒,随即猛点脑袋。“要守岁吗?”阮棠又问。
少年耳根通红,垂着眼帘继续点头。
阮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最后揉了一下他的头顶,又折回身去打开电视。
应覃脸上热度还没消下去,身侧的位置略微下沉,随即就传来了少女身上浅淡好闻的香气。
“要看春晚吗?”阮棠问他。
“都、都可以,”他莫名有些紧张,连说话都有些嗑吧,“你选就好。”
阮棠了一声。她对春晚没什么兴趣,干脆调到了智能电视的界面,随便选了一部没看过的电影开始播放。
“我关灯了哦?”阮棠又问。
少年很轻很轻地了一声,声音听起来还带着点紧张的轻颤。
房间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阮棠选的是部典型的好莱坞商业片,剧情算是中规中矩,但动作戏和特效不错,她也就专心地一路看了下去。
一直到窗外零星传来几声鞭炮和爆竹的声响,手机也开始接连震动起来,阮棠看着手机亮起的屏幕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零点。郊区还可以燃放烟花爆竹,但因为实在很难买到,还在放鞭炮的人也是极少数;手机陆续传来新年的祝福消息,阮棠挑着回复了几条,又在她和顾衡、陆含雁的三人群里发了个红包,就听见少年在轻声叫她:
“姐姐新年快乐。”
他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些什么。
阮棠抬头看他。
电影还没有放完,屏幕上传来的光线不算明亮,但还可以看清他的轮廓;看不太仔细所有的神色,却能看到他一双眼睛里映出的光线。
和很隐约的,自己的身形。
阮棠站了起来。
他顺着她的动作仰起头,依然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