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尤山峻。
我答应送他的英语课早在承诺的当天就送给他了,这些天晚上都在尤山峻那上拳击课,他明显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给我上课时原本的招牌职业微笑都真诚了许多,但即便如此,我们并不能算有多好的交情。
至少,没有交情好到在工作时间突然打电话。
——除非他是想投诉那个老师教得不好。
这句冷幽默冒出来的时候,我的惊讶程度并不低于突然接到尤山峻的电话。因为我其实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我接了电话,尤山峻那边传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喂?庄小姐你好,我是尤山峻。不好意思庄小姐,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事。”我道:“我现在没有在忙,有什么事吗?”
他却又道了一次歉,解释道:“不好意思,因为我一会儿还有一节大课,你知道的,我们这儿上课期间不能带手机,上完可能就到饭点了,所以我想提前和你说……”
他这个铺垫一出来,我几乎就已经猜测到他想说什么了。
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是有什么事吗?”
他笑了一声,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害羞:“庄小姐,如果今晚有空的话,作为之前送我英语课的报答,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如果没有陆重非这件事,我可能就直接答应了。
一顿饭而已,他又是我教练,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我其实……很喜欢尤山峻身上的气质。
也许是因为他真心露出微笑时的那种炽烈,又或者是因为他哪怕字很丑,也一笔一划签下自己名字的认真。
哪怕是不会操纵网页时有些局促的尴尬,也在懵懂中带着不自觉吸引人的力量。
这样的尤山峻,很干净。
我太喜欢干净的人了。
但有些事情,总讲究先来后到,虽然我对陆重非说的话模棱两可,但其实和答应没什么差别。如今同样是感谢我的一顿饭,没至于重要到要放陆重非的鸽子。
所以我犹豫片刻后,还是对尤山峻道:“抱歉……之前另一个朋友已经约了我今晚吃饭了。”
尤山峻顿了两秒,然后问道:“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我愣了一下,回道:“不是,算是同事。他今天出了点事,我陪他去的医院,他说想谢谢我,所以请我吃饭。”
“那如果……不是非今天吃不可的话,可以和他说改天吗?”
这个问话以我和尤山峻的关系来讲,几乎说得上是无礼了。
虽然只认识一周左右,但以我对尤山峻的了解,他不是个会这么没有礼貌的人。所以耐着性子问他:“怎么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尤山峻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再次愣住了:“生日?”
尤山峻压低了几分声音,似乎是有些害羞了:“嗯……因为我在这儿,没有太多认识的人……感觉一个人过生日也挺孤单的……所以想借请你吃饭的机会,厚着脸皮,让你陪我过个生日……”
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时间脑子里略过很多思绪,但是我想抓的时候,又一个也抓不到。
我没陪人过过生日。
因为江铖不过生日。
平日里其他朋友过生日,除了送礼物时加一句“生日快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挺干巴的。
我沉默太久,尤山峻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冒昧,赶忙道:“抱歉……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庄小姐完全不用理我的。”
他在电话里发出招牌式的笑容,就算我没有面对面看着他,我也猜得到,他嘴角的弧度弯得正好,露出白白的牙齿。
只是笑声听起来,并不纯粹。
我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很死,也没有直接回绝:“毕竟我先约了朋友,我先问问他能不能改天吧。”
“好。”
我挂了电话,打开和陆重非的聊天对话框,却始终不知道该发什么给他。
可能我本质上,还是没那么想去陪尤山峻过这个生日的。
因为这意义太重大了。
我自认为我还担不起。
不知道是不是我打开陆重非的聊天框太久了,突然“叮铃”一声,聊天框界面里,陆重非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碗,里面放着些肉馅。
接着是几行字。
陆重非:上午聊天时听你说最近胃不好,外面的饭点总归是脏的,还是家里吃来得健康。但你一个女孩子进我家总归是不安全的,我做了菜,带到楼下一个我熟悉的饭店里去吃可以吗?
陆重非:那个店开了很久了,叫旭辉饭店,他们家是开放式的玻璃门,你不用担心不安全
他身为男人如此妥帖,却让我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不该这么妥帖的。
又或者……我不习惯有人待我这么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眉心突然有些隐隐作痛,我揉了揉,然后意识到这是江铖常做的动作。
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在为这些事情苦恼。
而且距离我挂断尤山峻的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
我突然自嘲地想,也许我之前一直爱着江铖不肯放手,就是因为怕碰到这样怎么理都理不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