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他,我说洪正信,你不觉得我这样很贱吗?
洪正信就笑,你自找的,怪谁呢。
是啊,还不就怪我自己。
成年之后的洪正信沉稳了不少,前两年又结婚了,更加踏实不少。记忆里那个满嘴跑火车励志做李狗嗨的少年人慢慢有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城市站稳了脚跟。
想起他老婆,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你不是备孕吗,现在吃烧烤?绾绾不打你?”
“打什么呀。”洪正信打了个饱嗝:“已经怀上了,我解放了。”
我拍了拍桌子:“这么大的事不跟我们说?”
洪正信摆摆手:“还没稳呢,想等彻底稳了再和你们说的,不过也就这段时间的事。”
我笑道:“干妈预定了啊。”
洪正信比了个“ok”的手势。
“不过怀上才不是解放,以后有得是头疼的。”我垂眸,用吃完的签子在桌上无意识勾勒了一个孩子的轮廓。
洪正信察觉出了我突然变化的情绪,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些许:“怎么了?你也怀了?”
“嗯,前段时间怀了,然后没了。”
洪正信放下了签子:“怎么没的。”
我看着桌面道:“江铖要我给夏恬箐捐骨髓。”
我话说到这里,洪正信就懂了。
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艹,我该吃完再听的,这东西听了根本没胃口吃饭。”
我被他逗笑了:“以前你不也看着我被江铖怎么怎么呼来喝去的,也没见你没胃口。”
“那不一样,这是条人命。”洪正信看着我道:“马上要做爸爸的时候,这种感觉就特别强烈,我陪我老婆去做b超,医生指着一堆我看不懂的东西跟我说,这就是我孩子的时候,哪怕他还没有成型,我都觉得,这是背在我身上的责任。”
这话我接不下去,低着头没吭声。
洪正信叹气:“我从来没有插手过你和江铖的感情,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江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但他对我们是真的好,我们也清楚,而你又是自愿喜欢他,我作为夹在你们中间的朋友,想劝你都劝不出口。”
我知道,洪正信看我那疯魔的样子,怕越劝我越逆反。
我和江铖本质上是一种人,认定了什么,很难更改。
洪正信道:“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评价你和江铖的感情,说得是什么吗?”
我记得。
洪正信说的是:庄闻,江铖配不上你。
不是能力或长相的配不上,而是江铖这人心太狠。
如果我单单纯纯只是个和江铖相伴长大,对他没有别的念想的朋友,那恐怕江铖能将我当半个亲人,甚至帮我挑最适合我的男人,送我最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让我出嫁。
可我自己,我自己偏要丢掉一切自尊,让我自己变成他可以肆意汲取一切的所有物,抛弃一切底线,把自己放在了他脚下。
一切的一切。
我自己都不自爱,还奢望谁能看得起我。
所以江铖也不跟我客气,他冷眼任由我拼命奉献,大概这么多年下来,也都忘了,庄闻还是个和所有人一样,活生生的人。
换个人也许会愧疚,但江铖心太狠了,怎样都下得去手。
“你说得对,是我醒悟得太晚。”我笑了笑,然后道:“但是现在也不迟,不是吗?”
洪正信问我:“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
我点头:“是,我要离婚。”
我本以为洪正信会立刻说成,你两可算要离了,这事包我身上,毕竟只是离个婚而已,而且他知道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财产纠纷,好办得很。
谁知洪正信却皱起了眉头。
“庄闻。如果你已经确定要离婚,有件事情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了。”洪正信本来靠在烧烤店的藤椅背上,现在却突然坐起身来,手肘撑在腿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认真道:
“我不知道当时江铖是出于什么目的找我定下的这个合约,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听完之后,你恐怕会不想离了。”
他说得认真,我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甚至拿了一杯旁边的水喝了一口来掩饰紧张。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合约,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你们当时领结婚证的第二天,江铖给我的,而且他告诉我,这个合约,在你们正式离婚前,都不要告诉你。”
我有些不耐烦了:“说。”
洪正信深呼吸一口气,道:“如果你们离婚,江铖名下所有股份、不动产、流动现金……所有的一切,全部归你。而他完完全全,净身出户。”
第29章
洪正信太了解我了,如果换个别的女人,离婚得了老公的全部财产,恐怕已经欣喜若狂了。
可是我不是。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江铖来这一招,简直是掐中了我的死穴。
我突然想起在我离开家前他被堵着没说完的话。
他说,在签字前,会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像这样,如同变相求着我别离婚。
原来他放了个地雷在这里,就等着洪正信跟我和盘托出,然后“砰”的一声,炸弹炸开,炸出一屋子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