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姐。”她问我:“会抽烟吗?”
“不会。”
“想不想学。”唐雪笑道:“抽烟的时候,会让人发空自己。”
我拒绝了:“我不喜欢麻醉自己。”
我曾经用过剂量最大最持久的麻醉剂,叫对江铖的爱。
我太清楚这种感觉,所以也明白,这对我毫无益处。
人有时候,越是麻醉自己,只会把一切变得越糟糕。
“也是,庄小姐看起来就很理性。”唐雪大概坐着有些累了,往后半躺着,窝在了沙发里。
她的烟就这么继续在她唇边衔着,也不拿下来,烟灰落在了衣服上她也浑不在意。
聊到这儿了,她不想说话,但我也不想走,所以换了个话题:“董岩说他有一个合租室友,就是你吗?”
但这个话题找得似乎不太好,她先是愣了一下,连原本在唇边一抖一抖的烟都顿住了。
而后唐雪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他和你说我是他合租室友?”
“不是,我看他房子里从没出入过其他人,猜的。”
她哈哈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是另一个男生,他大学同学。不过他基本都不在。”
她笑了一会儿,想了想道:“我嘛……我是他……女朋友吧。”
“似乎听起来不是普通的恋爱关系。”
唐雪弹了弹烟灰:“你觉得我这样的,还能有正常恋爱关系吗?”
我不置可否。
她自顾自道:“董岩追的我,挺诚心的,我要他走他死皮赖脸不听,所以我就答应了。”
她语气依旧浑不在意,看不出她对董岩到底有没有感情:“小男孩嘛,做事一惊一乍的,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的。不然……”
她戏谑一笑:“董岩怎么会和您打招呼?我知道,他就喜欢姐姐型的。”
“因人而异吧。”
唐雪把烧完的烟头随手扔在了地上,抬头问我:“庄小姐,你怎么看待两性的情感关系?”
“什么意思?”
她道:“你觉得,女人天生……就该依附男人吗?”
两性的情感关系,一直是一个糟糕的,却很难不去想、不去提的话题。
有些男人觉得自己天生就是掌控者,他们有能力的就去掌控钱,掌控权,掌控下属。没有能力的,就会试图去……掌控女人和孩子。
这在过去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大多数女人靠男人存活,她们没得选,她们在整个压迫的环境下被迫被男人掌控。
但知识赋予了女性觉醒的力量。
而女性的崛起,也让一部分男人知道,他们不用总是那么累,去被迫追逐社会所要求的那样掌控一切的感觉。
只是太少了、太少了。
我回望她,她眸子里待着戏谑与……认真。
我在想,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和唐雪是同类了。
我接触的男人很多,但除了少部分如洪正信之类的朋友,或是胡昊这样的商业性质的合作者,其他人于我来说,都不过是匆匆过客。
与我唯一一个有太多牵连的,也是将我在泥泞里踩成灰浆的,是江铖。
我为他放弃生死良知,不过求一点垂怜。
可现在我所见的一切告诉我,也许一切的本质,和我想的并不相同。
我问过我自己很多次,我为什么会爱江铖?
这个问题问了这么年都没有答案,如今唐雪一个如此普通的问题,却似乎让我抓住了一点这个问题答案的碎片:
也许那些我以为的江铖带给我的“安全感”,就来源于我的潜意识,认为我自己可以掌控他。
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男人,像江铖这样,被我看着长大,了解他一切喜好,清楚他一切行为,甚至一个眼神,我就能解读出他的全部意思。
——他全身心地依附着我。
而我心甘情愿付出的同时,也在享受这种掌控带来的满足感。
甚至于“江铖不爱我”这件事,可能都满足了我支配他一切的掌控欲。
我很难形容我当下的感觉。
又或者本身就没什么好形容的,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卑微得很,但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阖眸,又睁开。
我没有再想答案。
现在一切已经结束了,我没什么心思非要去探究一切的原因。
人类的心理和宇宙一样复杂,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浩如烟海。
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再为江铖浪费一点感情,这就足够了。
身后的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转头望去,董岩推门而入。
“庄小姐!?”他愣了一下,又看到沙发上的唐雪:“你们……这是?”
“在门口遇到庄小姐,听说大家都认识,邀请她进来坐一坐。”唐雪随口解释了几句。
董岩“哦哦哦”了两声,举了举手里的各色塑料袋:“我买了些菜,留在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我正要拒绝,看见董岩脸上热情的笑容,想了想,道:“麻烦了。这些够吃吗?我要不出去再买点?”
“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买的两天的量!”董岩拎着塑料袋往厨房走,我的目光跟着他移到被推拉门隔开的厨房里。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