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各种集体活动,我就参与了一两个,剩下时间都躲在自己房间里偷懒,杨籁给我发消息说大家晚上会举行篝火晚会,还有人要表演节目,我回复说有空过去,实际上根本没有想法。
直到夕阳快落山时,我在房间里待得有些发闷,一个人走了出去,走到了海边。
主负责人选的这个时间确实不错,即便太阳已经要落不落得挂在海平面上,海风裹着淡淡的咸味卷过来,也不算太冷。
我穿着一件丝绸衬衫,随便套了个棉质长裙,头发一挽就出来了,即便这样也只觉得温度正好,不像前几日刚入秋时,冷得人牙齿都打颤。
这个沙滩很大,我怕和他们大部队碰上,特意绕路去了最偏的地方,那一块是观赏性的区域,设计师在靠近海不远的地方建了一长条灰色水泥做的高台,可以散步,也可以拿来坐。
只是台子很高,坐下来的时候再长的腿也够不着地。
我沿着这条灰色水泥高台像幼儿一般踩着中线往前走,原本还算自得其乐,可我回去喝口水的功夫,再回来,那个台阶上不知怎么,就多了一个背影。
那人右肩背着一把吉他,盖住了他大半个背。露出来的半个背消瘦见骨,海风吹着他布料稍显硬质的衬衫,时不时可以看见他背部的骨节。
他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身体却依旧挺直着,和黑色的吉他套一样笔挺直立。
是陆重非。
我顺着高台的引导线走到他的身侧,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我,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庄总。”
我在他一米外停了下来:“今晚你要表演?”
我是看到他的吉他才想起来的,杨籁说了,今晚篝火晚会,很多人要表演。
陆重非点了点头,道:“我们部门大家都不太愿意,但陈经理那边说必须每个部门至少一个节目,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我轻笑了一声:“多点表现机会也挺好的,太沉闷只会埋头苦干自己很累。”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怕弹得不好给部门丢人。”陆重非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所以我偷偷避开他们,是打算过来练练歌的。”
“练琴?”
“本来是这么打算……”他笑着转头,正视着前方:
“但庄总您看,这儿好漂亮啊。”
风扬起我的长裙摆向陆重非的方向,橙红的夕阳把云朵大海和我们的白色衬衫都染成了浅淡的橙色,在这蔓延橙色的滤镜中,藏着一点点微微的红。
那点微微的红色,泛在波光粼粼中,勾在我们的轮廓线条上,点在陆重非的耳尖。
我没有看海,我就这么看着他。
一直到远方的嘈杂声打破了这儿的静谧,太阳终于被海水淹没,依稀有火光亮在视野的尽头。
篝火晚会开始了。
我这才收回目光,看着沉寂却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你好像要来不及练琴了。”
“还有一点时间,我的节目在很后面。”他终于动了动身子,从后背取下吉他,打开黑色的吉他套,取出里面的木质吉他。
他抱起吉他,拨了拨弦,流畅的音乐声荡在了沙滩上。
“庄总。”他抱着吉他朝我笑:“要不您点首歌吧。”
我偏了偏头:“你不是要练琴吗?你练你一会儿要表演的歌就行了,不用管我。”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上大巴的前一刻我还在加班,其实我都还没想好我要唱什么来的……”
我笑道:“你这是在变相向我邀功吗?”
“不是不是!”他赶紧道:“我只是……我只是……”
他只是了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我噙着笑在他旁边隔了一手臂远的位置坐下,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开个玩笑而已。”
他松了口气。
我道:“不如你唱什么《国际歌》之类的?”
他的脸垮了下来,露出几分求饶的表情:“庄总……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欺负小朋友的确很快乐,我笑出了声:“打倒资本主义不是每个打工人的愿望吗?”
他大概是被我逗得有些小脾气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您说得对。一会儿我就唱《国际歌》,经理们问起来,我就说是庄总点的。”
我装模作样地点头:“会推锅了,不错,是个合格的社会人了。”
他也终于崩不出笑了出来:“庄总,哪有您这样带坏下属的。”
“每天板板正正地多没意思啊。”我晃了晃悬在半空中的腿,意外找回了几分童年的快乐:“人呢,就要学会苦中作乐。”
陆重非的手指拨动了几下琴弦,突然问道:“庄总,您过得很苦吗?”
“像我这样物质条件的人说苦,应该会被人骂矫情吧。”我想了想道:“说苦也不至于,就是人一辈子活在世界上,总归有些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毕竟我这么多年来,大多数的苦都是自找的。
“其实……”他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有件事情,庄总,我一直想告诉您……”
我没有看他,也没在意,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你说。”
“前段时间,我一直过得很不好。我妈妈生了病,虽然我家境还算不错,可我总担心钱不够治不好她的病,就想找最好的公司,赚最多的钱。您还记得第一次面试的时候吗?那次我半个小时没回来,迟到了很久,您还给我打了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