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恰逢开chūn,虽是chūn寒料峭,但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huáng道吉日,自然是马虎不得。
现如今,因为路子谦突如其来的发病,路家人都没这个jīng力去弄婚事了。这日,萧潇离开后,路老爷子将自己孙子叫进了书房,神qíng严肃。
路明远对自己这个孙子一直是最为疼爱的,寄予的期望也是极高。萧潇的事qíng出来后,他也盛怒过,但不否认,心底的喜悦还是盖过了那些愤怒qíng绪。
他毕竟年事渐高,看事qíng也越来越看得明白,儿孙们的未来,但凡只要他们自己觉得幸福,他便不会多加gān涉。路子谦出事后,他也心有失望,看着孙子一步一步走出来,越来越沉默,他做长辈的并不是不心痛。本来,萧潇的出现让孙子重展欢颜,甚至可以重拾信心,振作起来,是一件挺好的事qíng,临了,却还是到了这生死抉择的关头。
路明远和孙子说的很简单,言简意赅。
你打小就是个有主见的,这做不做手术,我想你心中也有了决断。你如今妻女双全,家庭方面也是苦尽甘来,虽说这是飞来横祸,不过这人呐,谁不有个磕磕盼盼,熬过去了便圆圆满满了。
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您遇到危险那一刻,您想的是什么?路子谦沉默了下,淡笑着开口问道。
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的,只想着建功立业。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一听到要上前线,整个人骨子里的血蹭蹭往上窜啊。路老爷子想起那会,倒是兴奋不少,停了一停,似是回忆,那时候我和你宁爷爷两人可是最好的搭档,只要有咱们俩参加,便必胜无疑。
路子谦笑笑:爷爷,那您那时候心里就一点不记挂奶奶吗?
老爷子微微一愣,随即缓缓笑开,语气颇为感叹:你奶奶的xing格你还不知道?那可是典型的巾帼英雄,我对她的担心可比她对我的多多了。不过好歹,咱们俩也就这样互相扶持着过了几十年,见惯了多少生死。你看她走的那会,还不是反过来安慰咱们呢吗?
路子谦笑了笑,也陷入了回忆中。
路家奶奶出身旧时的官宦人家,幼时上过私塾读过四书五经,后来上了新学堂,深受革命风cháo的影响,留洋回来后,便直接做了前线战地医生,与路爷爷也是在一次战役中认识,然后相爱相知相守,风风雨雨过了几十年。这是一个特别独立坚qiáng的女人,有思想有文化,而且豁达勇敢。
即便是最后身患癌症躺在病chuáng上,她也是一派安然,将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要反过来安慰身旁的人。对于生死,她早已司空见惯,早已看得很淡很淡了。她是含着笑走得,很安详,似乎没有丝毫痛苦。
路子谦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淡淡答道:爷爷,搁以前,我还真不怕什么生生死死的。我觉得我活的也挺jīng彩的,人家有的我也有了,人家没有的我也想办法给它弄到了,事业有成,感qíng丰富,身边美女如云。他笑了笑,语气倒是轻快不少,但我后来明白了,我那时候想的那么豁达,不过只是因为我还没遇到我真正在乎的。就像您说的,我如今妻女双全,家庭甜蜜,但却是这样,我却越发害怕了。我舍不得死,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他们。再小心眼地退一步来说,您说万一我还真就这么倒霉给阎王的闺女看上,招我去做面首什么的,我一想到我媳妇儿叫别的男人老公,我闺女叫别人爹,我就更不想手术了,我还真就觉得特别特别闹心,真的。
路明远看看他,神色慈祥,笑道:你这贫样,我可是多年没见了。
路子谦笑笑,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活力。
这都是萧潇和安安的功劳吧?路明远笑笑,轻描淡写地道:你舍不得老婆女儿和别人一起,那你就舍得让让他们每天因为你活在担惊受怕里?爷爷我可不是劝你去死,我只是相信,你奶奶的手术刀下救了这么多人,上天不可能不给咱们家这么点福报。
路子谦的脸色变了变,许久之后终于还是起身,朝着老爷子的方向,表qíng平静,话音坚定。
爷爷,谢谢您。
回到房间,他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却没有丝毫睡意,神思极其清明。
其实原本他在一开始,便已经接受手术的准备。可是萧潇的态度,让他开始有些迟疑纠结,甚至于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果断了,如果他真撒手而去,萧潇是否能重新开始?如果她真能好好寻求下一段感qíng,一辈子幸福美好,他想这虽不是很符合他的心意,却还是希冀的。
然而这几天,萧潇也在对自己旁敲侧击,询问自己的决定。她的态度一直很明确,无论自己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接受,然后坚qiáng地活下去。她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静,平静得出乎自己的意料,甚至说让他觉得恐慌,那种无来由的莫名恐慌,让他迟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手机,给乔三打了电话。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起码让萧潇的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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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潇接了苏紫电话的时候刚洗洗准备睡觉,睡衣都没穿热,便匆匆换了衣服,火急火燎地开车往苏紫家去。
到了苏紫那儿,苏紫正开了红酒,一个人端着高脚杯,看电视品酒,悠闲自在,似乎与她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事根本就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的忧伤qíng绪。
萧潇进了门,满腹的焦急瞬间抽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看了看苏紫,大小姐正给她也倒了杯,递给她,姿态优雅。
来,尝尝,这酒不错,是我从乔慕新的酒柜里顺来的。苏紫的话音永远都是轻轻柔柔的,带着一股子娇媚,淡淡的,但是听着的话,就觉得那股媚意能渗入骨髓,让人qíng难自禁。
萧潇接过酒杯,晃了晃,嗅了嗅,顺从地饮了一口,端着酒杯看她:乔三那里来的?你们重修就好了?
苏紫鄙夷一笑:谁跟你说我喝他一瓶酒就和他和好了,再说,我和他,从来就没好过,你可别乱整词。
萧潇不语,抬了眼觑她,淡淡道:别装了,刚刚电话里挺真诚,怎么一见面又端上了呢?
苏紫将杯中的余酒一口饮尽,重重放下酒杯,定了定神,这才幽幽道:你说怎么办呀?乔慕新这个混蛋,怎么就突然bī上婚了
听她这难得怨妇一般的语气,萧潇倒是笑出声来:他也不是第一次bī你吧?我听子谦说,基本乔三每隔三个月都会向你bī一次婚。这次没准也只是例行公事,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苏紫白了她一眼,低低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萧潇反问,神色中不掩好奇。莫非这乔三,终于舍得狠下心了?
我们,昨晚,做了。苏紫神色变了变,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做了?萧潇大惊,惊呼一声。
你那么震惊gān嘛?!苏紫有些恼羞成怒,没好气道:对,做了,还做了两次,满意吧?
看不出来,乔三还真有能耐,这一大把年纪竟然这么旺盛。萧潇忍不住啧啧两声,随即好奇问道,话说回来,你被什么附身了,能这么配合?
苏紫难得地破坏形象,狠命地抓了抓头发,喟叹一声:酒后乱xing啊酒果然是个要命的坏东西,你不知道,我醒来时候看到他躺在我身边,整个人都蒙了
萧潇摇摇头,斟酌着道:这事如果乔三不捅到长辈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也不至于那么急躁。
苏紫闻言脸色更是颓废,简直可以用灰败来形容,她将脸隐在了双手后面,轻轻道:今天早上,乔伯母去他的公寓了,那时候,我还在洗澡
萧潇沉默了半晌,终于艰难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做我的伴娘,如果真不行,我把安安先借给你当花童。
萧小潇!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苏紫bào喝一声,可惜她天生小嗓门,力度实在不大。萧潇在那里端着酒杯微微笑,这些天压抑的心qíng也稍微缓解了些。她太了解苏紫,如果她对乔三真的没感qíng,再喝三坛白的,也不可能发生这事,更不可能会连着两次,想来是好事将近。
苏紫也没好气地哼哼,她本也不过是纠结万分之下将萧潇叫过来排解下自己的郁气,气稍稍顺了些她便开始岔开话题,严肃道: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呀。
我说的是,关于手术的事qíng。
萧潇闻言神色闪了闪,轻轻笑道:我想子谦应该是想手术的。说实话,我挺害怕的,但是,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苏紫瞅她:这么有自信?
萧潇一笑,一副保持神秘模样。
我想,也许我有杀手锏,让他不得不活着从手术台下来。
chapter35知晓
题记: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要有多qiáng大的内心,才能做到从高高的云端坠下,依旧能够云淡风轻,谈笑自若。
路子谦决定接受手术,当他告诉萧潇自己的决定时候,萧潇的脸色和心qíng都很平静。
医院专家集体会诊,制定了周详的手术方案,手术时间暂定于两周后的12月1日,而三天后就是路子谦的35岁周岁生日。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接下来的日子,萧潇和安安,基本都是住在了路家。这一切,宁老爷子虽然没说话,却也是默许了。不管病人的求生意志有多qiáng烈,家人有多坚qiáng,在qiáng大的病痛面前,人类终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宁老爷子只劝了萧潇一句,与其寄希望与未来的光明,不如珍惜眼下的光yīn,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萧潇对此深以为然。
路子谦的睡眠变得越发不好,似乎黑夜白天都睡得极其不安稳,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差,但在面对萧潇和女儿的时候,依旧是qiáng撑着做神采奕奕状,越是这样,整个人越是消瘦憔悴不堪。萧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趁一日杜医生来替路子谦检查身体时候,她找了个机会偷偷问了他,看看是否能有个法子让他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