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二伯、三伯从震惊中回过神,不管是修建商业街后那片区域经济会飞速发展,还是优厚的拆迁福利款,都让人情不自禁羡慕。谨裕没把商业街修建在老四家,说明谨裕做事公证,他们只羡慕大哥运气好,有一点点嫉妒大哥,但是不会存在坏心眼。
“上午我们还在为老爹的事发愁呢,中午老爹自己想通去医院看病,真好!”桃儿二伯不停地点头,“真好…”
郑涛的眼神骤然降温,眼底藏着厚厚的冰霜。
儿子失望的表情被郑父看在眼里。他把目光转到女婿身上,见女婿坦荡荡地看着他,郑父佝偻腰不停的点头,接二哥的话干巴巴说道:“老爹能多活几年,真好啊!”
“我是工厂其中一个老板,行事偏颇会影响工厂形象,所以为了避嫌,我没有通知您和妈建设商业街的事。手头的事忙完,我立刻带桃儿和安安来了。”钱谨裕开口解释他为什么不来看望岳父岳母。
“我和你妈又没有说你不好,你说一大堆话,不了解情况的人听了还以为我和你妈强逼你把商业街建在这里。”郑父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爸,谨裕没有别的意思。”郑桃儿坐在大伯的座位,注意到父亲墨发变成灰白发,竟比二伯还显老态,她不知道郑涛有没有发现父亲衰老的速度太快。想开口提醒郑涛对爸妈好点,又怕两头不讨好,她不断提醒自己今天来和父母告别,不想发生争执。
院子里的气氛和之前相反,桃儿二伯、三伯知道老四肯定埋怨谨裕,郑涛脸色不对劲,照目前这个情况看,中午这顿饭吃的不会安生。想到他们又和谨裕、郑涛隔一层关系,不合适掺和老四一家子的家务事,所以桃儿二伯首先站起来:“老四,大哥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和老三送老爹到医院检查身体,不留在这里吃饭了。”
“女婿上门是客,我不方便丢下客人送老爹去医院。老爹的事交给二哥、三哥,下午我带郑涛到医院看老爹。”郑父站起来送兄长、嫂子出门。
“别送了,又不是不认识路。”桃儿二伯让老四回去,兄弟两人带着媳妇到大哥家。
郑母把最后一碟菜放在桌子上,想到儿媳妇嫁给儿子十来年,第一次她灶台上做饭,儿媳妇坐在下面往灶膛里添柴,特别欣慰,原来这就是婆媳共同操持家务的感觉。当儿媳妇听到两个侄子的话,默默流眼泪,还不忘往灶膛里添柴,郑母知道儿媳妇真的懂事了。
她看到老头子进门,指挥道:“饭热好了,你去叫聪聪三个孩子回家吃饭。”
闻言,郑父转身去找孙子。郑母招呼坐在一起不聊天的儿女:“别发愣了,赶快去洗手进屋吃饭。”
“知道了,妈。”钱谨裕神色如常拉桃儿到井边洗手,刚洗好手,安安变成小花猫冲到两人面前。他先把儿子身上的灰尘弹掉,再把小花脸、脏手洗白净了,两口子一人牵孩子的一只手进屋。
“坐啊,就等你们一家三口了。”郑母热情招呼道。
母亲脸上的笑容非常纯粹,是真心招待他们。哥嫂一家子很温馨,两个孩子坐在哥嫂中间,哥嫂很有耐心地给孩子夹菜。至于父亲,郑桃儿看不出来父亲的心思。
“好的,妈。”钱谨裕好像没有发觉岳家人给他留的是主位,领着桃儿和孩子坐下来。
郑涛和吕芳芳各自看管孩子,郑母给女儿、外孙夹菜,郑父给女婿添酒,钱谨裕赶紧起身,拿起酒杯给岳父倒酒,酒杯向下倾斜三分和岳父碰杯。
郑父仰头喝下一杯酒,酒杯猛地磕在桌子上,他吃两口菜压下酒意,放下筷子道:“谨裕,岳父想听你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和你岳母对你如何?”
“…好!”钱谨裕举起举杯一饮而尽,起身给岳父添酒,“没有您和妈把我从农村带到县里,就没有我钱谨裕今天,女婿再敬您一杯酒。”
郑父想从女婿神色中辨出真假,女婿脸上的表情很真诚,可他做的事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岳父。他举起酒杯又放下来,语气里带几分讨好道:“岳父、岳母想从你手里买一间门面房,按月还钱,可以吗?”
“您瞧您说的什么话,别说一间门面房,就算您要十间门面房,只要您开口,过户手续都不用您操心。”钱谨裕放下筷子,和岳父对视。
“不要十间,一间够了。”郑母喜上眉头。
吕芳芳从桌子底下捏丈夫,示意丈夫看婆婆,她两个哥哥门面房还没有着落呢!娘家一直帮婆家,婆婆竟然没想到回报她娘家人。
郑涛冲媳妇摇头,继续喂孩子吃大龙虾。有一间门面房他已经很满足了,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会把服装店做大。
钱谨裕弯腰拿起公文包,打开公文包,他手指停顿十几秒,抬头看桃儿。
郑桃儿抿唇浅浅微笑,拳头缝里细看能看出碎纸屑,老房子的房产转让书变成碎片。
谨裕和她商量,他们到沿海城市定居给爸妈留些什么东西,他们分析出爸妈缺钱,商业街选址的事一旦公布,爸妈也会缺房子,所以给爸妈留下一本存折,一套被精装修的四合院。原本两样东西都在丈夫的公文包里,临来娘家她把房产转让书放到她的手提包里,想看看值不值得把她和丈夫最初创业、充满回忆的房子送给爸妈。洗手那一刻她还在犹豫到底给不给爸妈房子,直到坐下来吃饭,她把房产转让书默默拿出来撕成碎片。
钱谨裕从里面掏出一本存折递到岳母手中,对上岳母困惑的眼神道:“我和桃儿十有**会留在沿海城市定居,逢年过节也不能回来给你们送礼,所以我和桃儿商议给你们一本存折,每月定期打钱给你们,钱不多,也算我们的一点孝心。”
爸妈的钱月月被哥嫂掏空,郑桃儿怕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没钱到医院看病,所以她和丈夫商议给爸妈定期打钱,至少让爸妈过一个比较好的老年生活。
“不回来了吗?妈想看你们怎么办呢!”郑母凄苦地看着女婿一家三口。
“商场如战场,我们到沿海城市做生意等于重头开始,必须时刻在那里盯着,直到在沿海城市站稳脚步才能抽空回来看看你们。”岳母只要哭,钱谨裕就会掏出一条手绢递给岳母,他没算过这些年他一共递给岳母多少条手绢,但他清楚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再递给岳母手绢。
“赶紧吃饭,孩子有雄心壮志是好事。”郑父制止老婆子哭,转头对女婿说道,“爸不懂商场的事,但是桃儿跟你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必须善待她,别辜负她。”
“放心爸,谨裕不会辜负我。”郑桃儿和丈夫相视一笑。
文ge结束那年,丈夫送她去夜校学习,发现她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这次去沿海城市她准备学习法语,未来会从事什么职业她不清楚,但是她会努力追上丈夫的脚步,和丈夫肩并肩走下去。
郑父瞪女儿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郑桃儿缩了缩脑袋,笑的特别灿烂。
时间定格在郑桃儿的笑容上,钱谨裕起身和岳父岳母告别,带妻儿到乡下见父母一面。
前两年陆家村重新选举村干部,陆支书毫不意外下台,另外一个有能力的小伙子当上村支书。所以陆传军在村里啥也不是,也没有人围在他身边转。陆传军从七八年到八二年一直参加高考,一直落榜,但是温绵绵考上了大专,连夜收拾行李跑回大城市。
陆大舅妈有苦难言,埋怨小姑子怂恿她撮合陆传军和温绵绵,温绵绵跑了以后陆传军像没有魂魄的人在村里游荡,导致陆传军妈隔三差五到她家找她干架,那个疯婆子竟然把她的头皮扯破了,她的头皮现在还疼着呢!更损的是疯婆子到她家辣椒地、花椒地祸害,可把他们家害惨了。
“小姑子,一千斤辣椒堆在地里,谨裕工厂里的人硬说我们家的辣椒品质不合格,你说怎么办吧!”陆大舅妈气势汹汹从钱母手里夺黄瓜,嘎巴嘎巴咬黄瓜吃。
钱母起身到厨房又拿一根黄瓜,坐回原来的地方啃黄瓜肉,黄瓜皮扔给老鹅吃。十只老鹅是她的宝贝,逢年过节送一只给老三。
“小姑子,你缺不缺德,我被你害的这么惨,你跟谨裕说让他通知人收下我们家的辣椒,不行吗?”陆大舅妈让小姑子看她陆传军妈扯破的头皮。
钱母盯着娘家大嫂的头皮看了几秒,呸了一声:“你老实做人,不投机取巧,能惹上陆传军妈吗?幸亏我家邱芳没听你怂恿嫁给陆传军,要不然我上哪里找有出息的女婿!”
“我知道你女婿是军区医院骨科主任,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显摆,你现在赶紧给我想办法解决辣椒的事,要不然我把婆婆推到你家门口天天哭。”陆大舅妈气的火冒三丈。
都已经过了好几年老三都没消气,她明知道老三厌恶娘家还去求老三通融一下,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和老三修复关系吗?钱母跳过辣椒的话题,讽刺娘家大嫂道:“你当初怎么给温绵绵和陆传军保媒的呀,两人没领结婚证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活该被陆传军妈追着打。”
陆大舅妈被钱母气的丧失理智,撸起袖子就要和钱母干架。
一辆小汽车开进院子里,看到老三一家三口从车里出来,钱母眼睛一亮。
“老三,你大舅妈逼我求你收购她家品质不合格的辣椒,我没有同意她,她就要耍横。”钱母神情哀伤,娘家大嫂竟然想打她。
陆大舅妈扭转僵硬的脖子,谨裕一家三口真的就在她后面,她连忙辩解并哀求道:“谨裕,刚刚纯属误会。大舅妈家的辣椒被陆传军妈毁了,你就忙大舅妈一次,收了辣椒,成吗?”
“我已经不管厂子里的事,你找错人了。”钱谨裕牵着妻儿的手跃过陆大舅妈,走到母亲面前,不理会大舅妈哀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