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儿子看她和老头子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活多久,才忍住怒火给老二媳妇粮食,等大儿子一家回村吃顿团圆饭。
早些年她已经知道老二家做的小动作,心里想着东西全进儿子、孙子肚子里,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谨裕不知道一些情况,一下子捅了大篓子。
纵使钱老太太想替老二家说好话,她明白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向着二房,真的寒了三个儿子的心。再等等,等三个儿媳消了气,她再替老二家说说好话。
钱三嫂眼角瞥着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道:“哎呀,你爸妈和你二叔是亲兄弟,跟你三叔、四叔、五叔是陌生人。你妈的岗位让你二叔家的堂哥顶替,你二婶高兴地指桑骂槐我们是穷鬼,你是不是走错门,该去你二婶家做客啊!”
钱老太太听的心惊肉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三婶,我妈明天去厂里办理提前退休手续,小齐表弟明天到厂里接替我妈的岗位,有我二婶家什么事?”钱谨裕轻蹙眉头把肉和鱼交给小侄子们,几个嫂子怕侄子们糟蹋鱼肉,她们顾不上生气接过鱼肉。
“蛤…”
“外公那边已经跟厂里档案处的领导打好招呼,小齐表弟的档案已经递交到厂子里。”张静棠走上前握住钱三婶的手,感受到三婶身体僵硬,她噗嗤一声笑出声,“谁传的假消息…”她清了清嗓子叙述一遍张外公对自家恩重如山的话,“再好的关系一味付出得不到回报,关系迟早变得生疏。谨裕回报外公外婆,想和张家长长久久走下去,您觉得谨裕做的对吗?”
钱三嫂捶胸顿足大笑:“对!消息当然从你二叔家传出来的,还说大哥、大嫂要将国强、民富或者爱华的户口移到他们名下。”
她突然觉得小两口子格外顺眼,些许的不满也消失了。她指了一位嘴皮子利落的儿媳妇:“去把咱们家的粮食要回来,顺便问你二婶几个人来咱家吃饭,交几个人的伙食。”
“好勒,妈。”儿媳妇一脸笑容走出去。
“谨裕、静棠,你俩别生三婶的气。三婶实在被你们二婶气狠了,又突然知道你们二婶克扣鱼肉,心里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钱三婶和俩人叙述钱二婶多可恶。
从岗位的事她看出谨裕恩怨分明,要是谨裕知道二嫂为人尖酸刻薄、喜欢占便宜、喜欢踩高捧低,她断定谨裕不会给二嫂好脸色看。
随着三儿媳说的内容越来越多,谨裕脸色越来越难看。钱老太太十分焦急,谨裕和老二血脉相连,万不能厌恶老二夫妻俩。
和二婶相处一段时间,张静棠大致了解二婶为人。但是她没想二婶比她猜想的还可恶,这种人顺着杆子往上爬,永远不知道满足,一旦和她搭上关系,再想甩掉她十分困难。
她下意思偏头看丈夫的神色,若不仔细观察丈夫,还以为丈夫只是心寒,但她的眼睛撞进丈夫布上寒冰的瞳孔里,寒冰后面藏着他在无尽的黑暗中苦苦挣扎。
钱老爷子离开稻场到村头找老伙计下土象棋,二儿媳掐腰骂人不能入耳,他让二儿媳消停点,二儿媳竟然凶声恶煞瞪他,他深感丢人便回到老三家。
他走进院子里看到谨裕和静棠,听到老三媳妇越说越不像话,观察到谨裕神色不对劲,他心里一凛:“老三媳妇,你去村头找老二媳妇,你俩商量在你家做饭,还是在老二家做饭。”
老二媳妇知道谨裕回来了,十有**跟老三媳妇回来。钱老爷子长长舒一口气,只要让老二媳妇住嘴,怎么着都行,他实在丢不起人。
“还杀什么鱼,鱼和肉拎到你二婶家,把属于咱家的粮食拎回来。”钱三婶刚刚消下去的火气又窜出来。
三房好吃好喝照顾不能干活的两老口子,伺候二十多年,二老的心还偏着二房,她能不寒心嘛。她天天迁就老二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谁来迁就她。
钱三婶当着谨裕的面,不想再迁就任何人。
儿媳妇刚剔掉一半鱼鳞,站起来不知所措看着婆婆。
“咱家穷但有骨气,不吃肉吃树皮也高兴。”钱三婶瞪着儿媳妇,示意儿媳妇把肉甩出去。
“吵什么吵,今天三儿媳做饭,其他兄弟来老三家吃饭。”钱老太太冲老头子挤眼睛,让他别火上浇油。
她明白今天孙媳妇把肉拎到老二家,看老三媳妇的架势,不想和老二家继续来往。不行,他们五个是亲兄弟,不能说断就断。
钱老爷子才意识到院子里的人对他有敌意,他也没说什么话。大儿子去县里生活,二儿子担起长兄的担子,五家人难道不该到二儿子家吃团圆饭么。
钱谨裕垂眸,手抵住太阳穴揉了一会儿。他脑子里闪过刚才观察到的画面,从每个人细微表情分析每个人的性格以及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当他睁开眼睛,白色眼球上布满红色血丝。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静棠冷眼旁边钱家爷奶如何处理家务事,待刚刚出去的堂嫂拎着粮食回来,四婶、五婶心情愉快来了,二人听到小辈们叙述方才发生的事,脸上爽快的笑容变成冷笑。
两个婶子示意侄媳妇把肉和粮食拎到厨房里,然后架着三婶进厨房不知道说什么话,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爽朗的笑声。张静棠回过神打量院子,没发现爷奶的身影,她盯着一张紧闭的门,眼睛不由地暗了暗。
“我带你出去走走。”
沙哑的声音闯入她心底。张静棠昂头看丈夫,一双爆红的眼珠子吓了她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钱谨裕眉心皱起两条沟壑,声音干哑撕裂。
丈夫牵起她的手,张静棠盯着丈夫下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俩沿着大路向村尾走去,钱二婶的孙子跑去告诉她谨裕在老三家,她不和穷鬼们纠缠,拉着孙子火急火燎赶往老三家找谨裕,最后扑了一个空。
一路上俩人遇到很多村民,钱谨裕总是停下来和他们说会儿话。
村民们总会提起钱二婶,他们发现钱谨裕神情变得不自然,甚至有些躲闪,眼睛里多了一道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村民们非常困惑,往年谨裕爸妈带他回村,谨裕笑的无忧无虑还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大男孩,他眼睛里何曾有这样复杂的情绪。
随着他们和谨裕谈话越来越深入,他们察觉到每当谈及钱二婶,谨裕的表情十分古怪,真令人费解。
“都到中午了,”钱谨裕挥手和他们告别,轻喃道,“有机会再见。”
最后一句话很轻很柔,还未到耳边就被风吹散。
张静棠身体一顿,看着丈夫的神情和往常一样,大概她出现了幻觉。
待两人走远,村民们凑在一起议论:“钱二媳妇的儿子还不是县里的工人,整天张口闭口咱们县城里人,呕,”大娘捶着胸口假装呕吐,“听到没有,谨裕表弟接替谨裕妈的岗位,她孩子还是老农民。”
“你和谨裕提钱二媳妇偷他家东西干嘛,你又没有证据,小心谨裕找钱二媳妇和你当面对质。”
“钱二媳妇每次到县城里,她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回来,当天她家院子里飘出肉香味。她不到谨裕家偷东西,能每天吃肉嘛!”
“诶,韦党媳妇,你和谨裕说自从他出生后,钱二两口子越来越懒,但是日子越过越红火,你说的会不会有些过了。”
“哎呀,你们还提谨裕爸妈为人厚道,经不住钱二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经常被钱二媳妇骗钱,是不是有些过了!”…
介于钱谨裕神色有些不对劲,她们默认谁也不准提方才发生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这群人心里惴惴不安回家吃午饭,看着饭桌上的粗茶淡饭,心里暗暗嘀咕钱二家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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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谨裕和张静棠刚到钱三婶家门前,一位堂哥正巧出去寻找他们回家吃饭。
堂哥带领两人洗手,看到钱谨裕拿毛巾擦手,他撞了一下钱谨裕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进屋里多吃饭少说话,有人和你说话,你最好假装哑巴或者聋子,千万别掉进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