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听的小护士打了个寒颤,从来不缺死亡病患的医院向来就是制造灵异传说的地方,他们这里也一样。十二楼病房少,病人省心,值班的护士只有一个。想想要是自己半夜值班,突然某个病房里传来女人的哭声,小风一吹,凄凄惨惨的回荡在走廊,不吓破死也能吓破胆。

“大半夜的哭什么?后来怎么样啦?”

“谁知道啊,我都没敢进去,哭了半个小时才消停。”小护士扁扁嘴,她不喜欢那位患者的长相,太瘦了,脸和脱了相一样,皮包着骨头没一丝肉,眼眶凹下下去,闭眼睛的时候像木乃伊,睁眼睛像死不瞑目的千年女尸,从头到脚都带着股阴沉味。听说这个女人是和卓覃一起被送进急救室的,两个人病房紧挨着,卓覃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听起来就知道交情不浅。

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卓覃也是瞎,那种从面相到行为都离奇的女人,她看到只想绕道走。

“真吓人……”

聊得小心翼翼的两个人,没看见一位穿着西装手捧花束的男士路过眼前,如果看见男人墨镜下的轮廓,一定会怀疑的对视一眼:好像孟天王。

目不斜视走到电梯口,从头到脚写满生人勿进字眼的孟惊川按下电梯,腰杆挺直站姿标准。怀里盛开的太阳花朝气蓬勃充满生机,寓意欣欣向荣早日康复,占据了孟惊川大半个上身面积。孟惊川吸了吸鼻子,清淡的花香一丝不落的钻了进来。

路过的病房孟惊川连眼风都没多给一个,一路走到卓覃病房,不敲门就直接进去。

病房里窗户朝南,卓覃没拉窗帘,充足的光线照进来给病房的沉珂全都卷跑,房里满满都是朝气。窗台上挤挤攘攘的摆着花篮花束,摆不下就堆到地上,西南一角都堆成一座花山。北侧另一道门后是洗手间,门前有白色屏风隔断。屏风前空间不大,一张单人病床一个小柜子,柜子上摆着加湿器,水雾呈直线型向外喷发。卓覃坐在病床上,身上穿着白色蓝条纹病号服,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遮住一条眉毛,左手打着石膏吊在脖子上,身上盖着的薄被拉到腰。

看起来伤的不轻的卓覃靠在软绵绵的白色枕头上视线对着窗外。十二楼的高度,医院的轮廓看的很清晰,楼下有花有树有喷泉,也有来往的人,穿着白大褂或者病号服,也有新来的患者被抬进来,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玻璃窗擦的很干净,一个指纹印都没有,外面天色正好,市区的天空没有蓝的像潭水,也没有云彩点缀,看起来很空旷。

听见皮鞋的‘哒哒’声,卓覃转过脸,没受伤的右手放在脑后身子也向后靠,“都说了没事,你天天来干嘛,闲得慌。”

孟惊川面无表情的摘下墨镜,把花束堆到花山尖上,发现位置不正,又伸手扶了扶,调到最显眼的角度才说:“她醒了吗?”

“醒了。”昨天半夜卓覃就被边边的哭声惊醒,想了想还是没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束里正中间的太阳花有一瓣卷了个边,伸手捏捏给边缘抚平,孟惊川头也不抬,“她怎么说。”

“能怎么说,谁想发生这种事。”卓覃盯着天花板上的方格纹路,“安家老董事长死了,她也丢了一条腿,以后不用再为安家的事操心了。”

手指停顿了下,孟惊川嘴角抿了抿,“你不解除婚约?”

“嗤。”卓覃有种被人看扁的感觉,对象还是相处二十多年的至交,这滋味真不好受,“她都那个样子了,我还解什么婚约。”

没控制好力道的孟惊川不小心扯下朵花瓣,轻放在花蕊上,孟惊川转过身,表情说不出的郑重,“你下辈子真的要守着个残疾人过?”

卓覃难得不笑,眼睛里静的跟没波没浪的水泊一样,“小川,边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让她更可怜。”

“如果不是你,她现在连命都没有。”卓覃脑袋上缠了好几层的绷带,平时整齐的头发左一撮右一撮的横向突出,看起来不可怜反而带着喜感,孟惊川语气更冷,“她不是你的义务。”

“我和谁过都是一样,边家和卓家还有牵系,边边是个好选择。”拿开落在脸上的一根头发,卓覃笑着打哈哈,“我救了边边又娶她,没准她会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感激涕零,从此对我言听计从,干什么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怕有人管着我了。”

卓覃笑的一脸无所谓,婚姻大事在他眼中连个事都不算。孟惊川觉得他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堵得他喘不过气,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皮鞋和地板碰撞声比来时更重了点,倒是没朝门发脾气。

听着门轻开轻合的声音,卓覃挺直的身体慢慢滑进被子里,忘了自己左手有伤不小心抬起来一下,瞬间被骨头里传来的疼刺激的龇牙咧嘴,隔着厚实的石膏也摸不着,只能干巴巴的挺着等疼痛过去。

温庭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打着石膏的左手举在半空,被子滑到地上一半,病号服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乱七八糟一脸苦哈哈的卓覃。跟着温庭进来的是拿午餐又回来的中年看护。看见卓覃痛苦的表情,看护急忙忙把餐盘放到边上,捡起被子盖到卓覃身上,一脸紧张的问:“卓先生您还好吧?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温庭三两步走到病床边扶起卓覃,忍着笑说:“卓哥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别大惊小怪的,就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下没多大事。”卓覃顺着温庭的力道坐好,很快挥开温庭的手,“让你弄的和半身不遂似的,就是点小伤而已,一个两个都紧张的不行。”

“看你能在病床上鲤鱼打挺我就不紧张了。”替卓覃掖了掖被角,温庭随手把花篮放在地上,没放下的塑料袋提了提,“你的烤鸭,一共两百块,谢谢。”

“真贵,店里才卖一百八。”卓覃眼睛一亮,飞快抢过袋子,一只手三两下就给扣子扯开,鸭肉的香气顿时从袋子里飘出来充满整个病房。

“总要给点小费对不对,卓哥可不是小气的人。”看护一脸的欲言又止,温庭就问她:“卓哥少吃一点可以吗?”

本来看护想说不可以,看见顺手摘下墨镜的温庭突然眼前一花,虽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麻麻,大儿子都上了高中,也没办法控制封尘已久的少女心再次砰跳起来,对颜值如此高的年轻人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一、一点点可以的。”

“好的,我会看着卓哥,只让他吃一点。”帮卓覃打开佐料盒,温庭笑眯眯的说:“卓哥,你只能吃一条腿。”

眼前的鸭子没长翅膀也飞走了,卓覃目瞪口呆的看温庭隔着袋子撕下一条鸭腿递给他,“你不是吧,吃点肉还要按腿算。”

“鸭肉寒凉,春天不能多吃,你身上还有伤口,不能吃太油腻的,我允许你吃个腿已经不错了。”撕下一块鸭肉放进嘴里,温庭做出个赞叹的表情,“真好吃。”

卓覃:“……”

一旁当背景墙的看护盯着温庭看了一会,然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最近电视上经常出现的温庭嘛。除了每日十九点整的国民新闻,最近随便换个电视频道,不超过十分钟都能看见他,怪不得这人一进门看护就觉得眼熟。

看护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比他儿子年纪还小,据说刚二十出头就跑到国外去发展,走势还挺不错,看屏幕曝光率就知道。难得的是变成国际明星还对她一个看护说话很客气,本来以为越有名的人私底下越大咖,看来偶像也并不是那么两面性,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温庭是个重诺的人,说只给一只鸭腿,就多一块皮都不会给。又聊了一会,温庭给卓覃倒了杯水润喉,“阿姨,我看水不热了,麻烦你帮卓哥再打一壶新的来。”

“噢噢。”看护接过水壶就出去,温庭看看卓覃的脸色也准备告辞,“卓哥这几天好好养病,专辑的事不用惦记,我和方哥说一声,等你出院再说。”

“本来想帮你忙,反倒给你拖后腿了。”卓覃叹了口气,他早就想帮温庭做专辑,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趁热才能打铁,温庭现在人气高,专辑越早推出效果越好,说到底是他耽误了温庭。

“看你说的什么话,被帮忙的人可是我,我还没谢谢你,你倒自责上了。”不等卓覃回答,温庭带上墨镜就往外走,没忘记带走剩下的鸭肉,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改天我再来看你。”

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目光在走廊一扫就看见刚刚出去的看护,温庭快步走过去,“阿姨,卓哥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卓覃不愿意谈伤势,温庭也没有开口,这种事问本人不如问看护。

看护很惊讶的回头,看看温庭又看看卓覃病房的位置,很好奇这么远的距离,他是怎么悄无声息追上的?

“卓先生头上的伤口还好,一周左右就会愈合的差不多,左手的骨折麻烦了点,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要养两个多月。”

得到想要的回答,温庭总算放下了心,笑笑说,“看来卓哥还要麻烦阿姨一段时间,这阵子就劳心阿姨您多照顾照顾。”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温庭笑起来自带光环,看护被晃得头晕,轻飘飘的应承下来,“应该的,应该的。”

达到目的的温庭往电梯方向走,路过卓覃病房的时候还特意离得远了点。

紧挨卓覃的病房里传来‘啪’的一声闷响,温庭脚步微顿,视线扫过门上一扇小小的玻璃窗。

与卓覃充满阳光的房间不同,这间病房从窗口看去黑乎乎的,窗帘应该被拉的很严实,仅有的一点光线透过布料缝隙照进来,只能隐约看见病床尾巴。

花了一秒时间把视线放在陌生人的病房窗口上,温庭不在意的走开。住这里的人哪有不带看护的,就算现在看护在不在房间里,等会也会回来,刚刚的声音是什么都与他没有关系。

黑漆漆的病房里,窗帘和温庭想象中一样拉的严严实实,从病房门上的小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反倒是最亮的一块。靠门位置地上的倒影暗了又亮,后脑朝天趴在地上的边边嘲讽的笑了一声。

如今的边边早已没了当初的美丽,就像窃窃私语的小护士形容的一样,形如枯槁发如干草,不只是脸,全身上下除了皮只有骨头,最小号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和唱戏的时候要穿的宽敞戏服一样空荡。有时候边边自己都觉得,s市风再大一点她就能上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自从安宁死了之后,她就再也做不回原来的边边,生活像被翻了个儿的十字绣,一朝从光鲜的风景画变成乱糟糟的线头。安家的波澜,边边的奔走,催婚的父母,不着痕迹拒绝的未婚夫,所有不好不幸不能改变的事扑面而来,她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

其实不该这样的,安父可以让出董事长的位置,安份的守着自己的老本度过余生,哪怕没有安宁尽孝,边边也可以尽力将安宁不能再做的事做好。她也可以听从父母的话,趁早和卓覃结婚,两家开始新一轮亲密无间的合作,这样她就会从名媛变成贵妇。等到卓覃继承卓家,她还能做做传说中的‘黑道夫人’。

一切都晚了。

边边捂住嘴,眼睛使劲向头顶看,鼻腔里的酸味直冲脑门,她不想哭,她哭够了。医生说她断了一条腿,还说她的病情有可能恶化,那场车祸伤到的不止是腿,还有她的脊椎,最坏的结果就是下身瘫痪,从此只能躺着,或者坐轮椅,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助完成。醒来的时候得到这个消息她没哭,半夜越想越可怕,惊惧之下抑制不住的又喊又叫,然后她明白了,再怎么哭喊,也换不回她的腿。

闭上发热的眼睛,压下想去掀开被子看残缺肢体的欲/望,边边无力的趴在地上,无声无息像个被遗弃的娃娃。有什么东西从衣领里掉出来,落到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边边睁开眼,拿起来看了看。

借着昏暗的光色,边边看见她的指甲上依旧画着精致的图案,比其更加精致的,是食指和拇指间的一枚方形小相盒,这种光线之下,小相盒也泛着柔柔的银色光泽。

一把攥住小相盒放在心口的位置,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珠子一般砸在地上,很快就变成一滩小水湾。

卓覃何必救她,就让她和安父一起死了多好,那样她就能看见最想见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语文不知不觉变的有点……高深……【捂脸

小天使看懂了吗~~~~……

最近存稿比较丰腴,语文想加更~~

一会再来一发,尽快给剧情推到池温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

☆、可怕

电视台里永远都在忙碌,各大电视剧,各大直播电台,各大选秀各大节目,这个节目结束播放多久再开始下一个节目,每个广告时间多少分多少秒都要计算在内。有些强力队伍突如其来从天而降,排演好的节奏被打乱,于是再开始新一波计算。电视机上呈现的节目永远有条不紊,实则电视台工作人员每天都会累成狗。看多了演艺圈的浮浮沉沉,过惯了忙碌现实的生活,人的眼光就变得精准,态度与初出茅庐之时也就不同,少了一份真诚和热血,多了一点精明和倦怠。

大家都以为看的够久够多够长远,哪个艺人有潜力三两眼就能判断出来。大牌的艺人要供着,避免节目开天窗。无甚名气的可以平等对待,有眼力见又顺眼的可以照顾照顾,灯光打得好一点,镜头角度拐一拐,主持人的话题宽容点,一条节目就很有可能变成他们提升人气的小道具。有点人气就当自己是个腕,说话指指点点不给工作人员当人看,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距离巨星不过一字之差,明天就能来个大头条占据国民视线,这种人,很难再进一步。

前者少,后者也少,更多的是在屏幕前拥有固定曝光率,地位还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进退两难,比如曾经的n。

唱歌水平一般,专辑倒没少出,张张封面比内容精良,全靠长腿和脸吸粉,粉丝群不是少女就是少女。受到棒国熏染,这种团体不知何时在炎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年前的n在其中还算是亮眼的一个,可惜很难再进一步。棒国的娱乐机制更为成熟,偶像都在公司实习多年才能出道,从上学的时候就开始练习唱歌跳舞,出道之时往往能令人眼前一亮,能歌善舞长得好,包装手法也比炎国更讨巧,少女粉面对棒国的偶像眼花缭乱,对炎国偶像能维持住高热情的,很少。

事实证明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n以极为壮观的方式消失在公众视线,他们猜中了结局,却没猜到另外一个结局,就是钟子苏和温庭火了。在n如此难看死去的时候,通过一部电视剧打开了世界电视圈的缺口,将几位主演推到了国际。

没猜到的人很想钻进地缝里,琢磨一下自己哪条脑回路出了问题,能把现实生活想的如此玄幻。然而并不能,事实上他们还要去工作,然后在温庭来电视台的时候纷纷让路,客气的点头喊一声‘温少’。和一年前相比n来的时候,他们不在意、不客气、漫不经心的态度截然不同。

打脸没关系,自己打脸就超级疼,还很令人羞愧。温庭会不会介意他们之前的态度?

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温庭对每个打招呼的人都微笑点头,没有倨傲怠慢和狂妄,甚至比一年前来的时候更平易近人了些,不像以前一样,只会面无表情看一眼然后别开脸。温庭迈着优雅的步子从身边经过,很多人在惊讶并折服于这位成名后愈发从容显眼的气质,同时想到了一个字:范。

被一个人承包的超大化妆间里,化好妆的温庭安静的低头看台本。旁边的化妆师轻手轻脚的收起工具,再静悄悄的退出去,肖恩把人送到门口,客气的说:“辛苦了,谢谢。”

“不不不,肖哥千万别这么说。”化妆师一脸诚惶诚恐的摆手,“能给温少化妆是我的荣幸。”

肖恩被化妆师的态度弄的无所适从,之前在剧组常打交道的人年纪都和他差不多,大家喊他肖哥,他以为人家不过长的早熟了点,其实年纪比他小。年纪大的职位较高,都是肖恩喊人家大哥大姐。眼前的化妆师明显超过三十岁,一脸的粉都盖不住眼角小皱纹,穿衣风格属于他妈妈那个年代生人的品味范畴,怎么看都比自己大,肖恩连忙跟着客气,回化妆间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

温庭认真看过台本,放下的时候手撑额头,闭上眼沉思了会。方有柯给他安排的访谈节目和米可的《光影聚焦》不是一个方向,偏注重于情感类话题,比如年少时的辛酸历程,成名背后的艰苦岁月,家世不好的再谈谈身世,来一段‘没有父亲的我的故事’,说白了,就是博人好感赚眼泪的节目,台本里就有一条提到会问温庭在福利院的日子。

这种节目很好,主持人给力会更好,节目收视率也很不错,和《光影聚焦》相差无几。观众一边看节目一边听煽情小故事,很容易对主人公起恻隐之心。

节目组很厚道,问的问题全是偏向好的方面,敏感类通通避开,譬如和n有关的。如果在一年前,恐怕不会有这种待遇。逢高踩低是人之常情,温庭不比娱乐圈人士看的少。

想好怎么回答,温庭就拿出手机,找到公主鞋微博,点进去看见满屏幕的自己。再找到后援团网站,花花绿绿不同颜色颜色的字体,炎国文英文日落帝国文棒国文,各种各样看得懂看不懂的信息给温庭逗笑了。恶补一番后援团概念,温庭靠在椅背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镜子里的男人英俊如昔,和一年前相比,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别。

低下头给池成勋发短信。

池哥,卓哥受伤了,不过没有大碍。想了想,又开始打字想说‘我去看过’让池成勋彻底放心。‘过’字刚打出个拼音,对方就回了信息,害的温庭把g给打成f。

没死就好。你注意身体,不要太累。

温庭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手速太快了。拿着手机在椅子上笑了一会,删掉打好的三个字重新发。

好的。

节目正式开始,温庭一出场,观众席就起了一阵躁动,很多人捂着嘴一脸激动的看过来,生怕不小心尖叫就会从指缝间飘出来。温庭微笑摆手,对着观众席从右到左看了一遍。接收到目光洗礼的观众更激动了,有几个人甚至控制不住站起来。温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来的人又坐了回去,看的主持人一愣一愣的,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某影帝出场的时候,距离现在也有不少年了,当时观众可没这么听话,节目组安抚了一会才平静下去。

到底是历经过大风浪的职业主持人,很快她就摆好表情,从沙发上站起来和温庭握手,“欢迎我们的国民男神。”

温庭笑着收回手,“我可不是国民男神,男神另有其人,他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主持人简直快摆出卧槽脸了,见过能侃的,没见过这么年轻就上顶峰还能侃的,刚说一句话就开始带话题,她还得跟着说下去,并且承认她很好奇温庭的答案。

温庭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笑的一脸温柔说了个方便面品牌。观众席和主持人有一瞬间静默,然后现场轰然爆发出大笑,一本正经说笑话的温庭实在太可爱了,摄氏度零下的老梗也能让他们笑到捧腹。主持人绷着面皮不让自己笑的露出牙龈,实在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改为用手遮挡,“原来你喜欢讲冷笑话。”

“很冷吗?”温庭看向观众席,没再摆出当初故作天真的样子,现在的他身份足够,不再需要那种手段来引眼球。底下的观众仰着脖子大喊:“不冷!”声音齐刷刷的,就和事先练习好了一样。

不痛不痒的又聊了几句,主持人发现温庭很能带动观众情绪,而且说话技巧颇高,明明是事先对过的话题,总能让温庭说出几分趣味来。

这套路不对,他们的节目是情感类访谈,现在快变成脱口秀了。

不过……意外的有看头,观众席已经有人笑脱力了。

“出道之前你一直在福利院生活。”总算谈到这个话题,主持人打起精神拿回主动权,“那时候的生活想必很艰辛吧?”

“并不如此。院长对我很好,我也在福利院认识许多朋友,失去父母的照顾,换来的是另一种程度的关爱,我的童年是很幸福的,也很庆幸能拥有最宝贵的财富,健康的身体。”温庭笑意略收,脸上的表情愈发温和,“何况,现在我的哥哥和父亲对我很好,能够拥有这样的亲人,是我最大的幸运。”

观众静默,主持人捂住心口。福利院,没去过也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几十上百个孩子靠国家养着,吃穿用度和好心护工的关爱按人头平分,每个人能分到的不过一点点而已,也许很多家庭生活条件都很差,可起码那些孩子是在亲人满满的关心下长大。而温庭,没有声泪俱下的哭诉,没有故作轻松的勉强笑意,轻巧的将过去一笔带过,短短一番话里充满对生命的感激,云淡风轻的告诉大家,他是用心来说的。

心灵某个点位被触动,忍住脑海里想给妈妈打电话的念头,主持人飞快的开始说下一个话题,“你说你自己幸运,在很多人眼里看也的确如此,从出道到现在,四年不到的时间已经跻身国际行列。当年出道的时候你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成就吗?”

“恐怕每一个艺人都希望自己的星途越走越远,我当然也不例外。”

底下的观众还没从感动中回过神,就再次被温庭带走心绪。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最后一个话题结束,主持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结束语,就听见温庭来了说段没预备的话。

“其实有些话我早就该说出来,今天就借着节目,说给我所有的粉丝。”

主持人惊讶的看见温庭站起身面向观众席,一改温和的笑脸,表情说不出的郑重。

“谢谢,谢谢你们一路的支持,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愿意站在我身后。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温庭。我没有可以报答你们的东西,只有苍白的两个字,谢谢。”

听完最后一个字,观众席有一部分人瞬间泪崩,都是后援团成员。有‘呵呵君’大大在,后援团高管总能掌握温庭最新动态,得知自家男神时隔几个月终于开始做节目,想要一睹男神风采的高管们怎么可能坐得住,直线排成队列飞扑向电视台,还有几个是特意从别的城市赶来的。后援团高管不多,节目火又一票难求,不少人自动自发在网络上出高价买门票,花多少钱也愿意近距离看男神一眼。

进了电视台,后援团第一件是就是和在场的非后援团粉丝沟通,绝对不可以尖叫影响录节目,男神进出也不可以尾随影响形象。他们就是男神的脸面,必须摆好姿态才能对得起男神,所以才出现最开始温庭出场的一幕。

现在,后援团已经没办法再理智。他们一路支持为之付出的男神,表情虔诚的对他们说谢谢,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动?

值了。不管是成天上网发消息给男神宣传,还是没完没了的给新粉上教育课,或者是辛辛苦苦跑到这里当观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们的努力男神看的到感受的到,并且深深的感激。

内心充斥的满足感一发不可收拾,眼睛不受控制的模糊起来,有些年轻的粉丝已经掩面而泣,手指还要留出缝隙看男神。死死闭上嘴不愿意打扰节目录制,仍旧有低低的哽咽声在现场回荡。

温庭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表情一换,风度翩翩的对观众席摆手告别,“我爱你们,再见。”

“我也爱你!男神!再见!”用颤抖的声音喊出这句话,忍着想要跑出去的冲动,目送不停挥手微笑倒着离开的温庭消失在台上。现场工作人员开始收工,她们仍旧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不需要再隐忍的抽泣声充满整个大厅,认识的不认识的看见旁人和自己同样又哭又笑的狼狈脸,三三两两的抱成一团,继续用泪水表达心里的喜悦。

小罗在电视台工作很久,见过不少节目里观众情绪失控的,这会也不由得被氛围感染,有些感慨的推推旁边的人,“有这样懂得感恩的偶像,他们也算没白追一次星了。”

旁边的人绰号老谢,和小罗一样属于电视台老人,在台里混的不错,是谁见到都能喊出名字的那一类。在电视台工作久的人鲜少不聪明,老谢就以资历和说话方式令人印象深刻,这人十个字里有九个是假的,唯一真的那个字还是语气助词,比如‘啊哦呀’。大伙和老谢说话,总能感觉到天上有东西在飞,说说笑笑不当一回事,实则心里都明白,这位的心眼多的很,这一点从老谢是台里唯一一个不挨骂的人可以看出来,任何事都做到没有错处,又不会极为显眼风头占尽,聪明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听见这话,老谢放下手里的台本,眼神颇为复杂的看向观众席。那里有少女有女青年,还有很小一部分雄性,他们没有女粉丝激动,表情也是说不出的欣慰感动。老谢低下头,对小罗的话不予回应。不到一年的时间,温庭从偶像团体队长变成国民男神,从歌手变成演员,第一部电视剧就走向世界,第一部电影也会是国际级别,《double》他看过,即便对演技没多大研究,也能感受到赛斯的人物生动性远超其他角色,老谢明白温庭的确有和身份相符的实力,同时足够幸运,能得到旁人抢都抢不来的机会,而且,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比如温庭在节目最后的一番话。很多艺人都会在公共场合公开表示对粉丝的感谢,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真诚,时机选的如此恰当。后援团的理智反驳大战老谢也围观过,对如此有军纪的粉丝团印象颇深,他相信今天到场的观众里,很大一部分来自后援团,否则不会在温庭一个动作下就从发狂的母猫变身为安份小白兔,也不会被温庭一句话感动到痛哭流涕。

能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哪一个双商不高。随随便便一个手势,就能指点千军万马的粉丝团。

等等,手势?

想到某种可能的老谢,全身一个激灵,猛然转过头去看温庭离开的地方。

隔壁组的某某抗着摄像机跑过去,隔壁隔壁组的某某某端着什么东西飞过去,脑袋后边的小辫子像只不安分的黄花鱼一跳一跳的。节目结束,还会有其他节目等着他们忙,大家都没有闲心去东张西望。

没有温庭的影子。

老谢再次看了一眼观众席,这都五分钟了,还没有人离场,几个工作人员站在附近面面相觑,他们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上前赶人会不会被这群悲伤的粉丝当出气筒围殴。

捂住心口垂下头,那里有东西在横冲直撞,很久没有心跳到如此激烈的老谢觉得头有点晕。

如此可怕的年轻人,不管是在哪里都会走到让人掉下巴的地段。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好含蓄【捂脸

☆、尾气

s市郊区有山有树有小河流,春天一道就会变成市民休闲踏青好去处。远离城市,没有汽车尾气人工二氧化碳的污染,空气指数高出平均值,天空也比市内看着蓝很多,水汪汪的像平静的海面。

卫宁蹲在戒毒所图书馆门口,绿色统一病号服穿在身上松垮垮的,长久没有经过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窝在头顶,曾经光滑的下巴长满胡茬,眼睛因为瘦而微微突出,看着倒是比从前大了些,只是没有神彩。

卫宁坐在冰凉凉的水泥台阶上,肩膀缩在一起抱着双臂,两眼无神看着头顶的天,觉得天色雾蒙蒙的,像盖了一层灰的破镜子。

戒毒所的日子并没有多难熬,比起易斌的ks所,这里就和天堂一样,有让他们锻炼身体的运动器材,也有丰满精神的书籍供人阅读,一日三餐有菜有肉,每周都会做一次硬菜解解馋。不太好的地方就是需要和很多人住在一起,大家生活很闲就开始注重卫生,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洗脚,可惜的是总有点带体臭腋臭口臭的人,人一多,大家凑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味道被热气熏染就会变得特别强烈,好像炎炎酷夏拥挤不堪的公交车,有人闷不做声的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那种黏腻的酸爽令人作呕,开窗挥手都赶不走,只能默默忍受。

早晨天不亮就要起床,洗漱吃饭吃药锻炼,下午看看书散个步,听心理医师和警察叔叔上人生哲学课,他们做上进状听得认真,下课了要发誓表示真心,以后绝对不碰毒品,遵从国家制度规章,本分做人痛改前非。刚开始卫宁很倔,从单人房改到集体宿舍,心里不甘不愿总想早点出去,让锻炼就和教练叫板,让看书就大喊大叫,后来看没人搭理就换了套路,会拉着别人的袖口下跪痛哭流涕的说自己戒了,再熬两年的强制戒毒根本没必要,他要出去。戒毒所和ks所比起来,不过另一种程度的监狱而已,关住的不只是他们的自由,还有他们的精神。

不管怎么作大家都无动于衷,就连其他被关进来的人也投来嘲笑的眼光,好像自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唱戏的二傻子,卫宁智商从负数上升到零,换了个套路说要和家里人联系。医护人员用一种看好戏的眼光给他带到通讯室,卫宁不明所以的给家里打去电话,得到的是父亲冷若冰霜的断绝关系说词,以及母亲没有言语只有两分钟的叹气。打给以前的朋友,不接的不接,听见是他的挂电话,更有甚者直接说:卫宁?不认识,你打错电话了吧哈哈哈哈哈。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情冷暖。有钱的时候大家出去玩,你是我哥我是你弟喊的亲热无比。他现在毁了,两年的强制戒毒,出去之后艺人不用再考虑,挂着前科能在社会上找个好工作都很难,所以朋友不再是朋友,父母也失望到不想再见。

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眼睛发酸的卫宁抬手挡住光线,半张脸都掩藏在阴影之下。

在外面生活二十几年,偶尔觉得日子很无聊,进来之后,卫宁才知道当初的日子有多可贵。自从被关进戒毒所,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任何人。最后一次见到熟悉的脸,是他被抓起来的当天。

因为害怕缩在宿舍不敢出来,大门和卧室门被锁了好几道,窗户还开着,卫宁想如果有人来抓,他就用生命来威胁。jc不是最喜欢装正义?神经紧绷的过了几天,从没踏出房间门的卫宁不吃不喝,钟子苏敲门,说好歹吃点东西,不然身体会跨,他买了卫宁最爱吃的菜。

门缝外的味道钻进来,饿的不行的卫宁打开门,卧室瞬间被涌进来的一群人占据。愣愣的被人按到地上,听着头顶的人叽里呱啦的用s市语言说了一大串文字,卫宁连个拼音都没听清,只看着钟子苏平静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阴影下的眼珠转了转,一动不动的身躯上突然来了这么个变化,有点像哑剧里当道具的木偶人,冰冷坚硬的外壳上照着灰白色灯光,有股带惊悚味的黑色幽默。刚刚走近的护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卫、卫宁,有人来看你。”

卫宁眨了下干涩的眼睛,脸上没一点情绪波动,哑着嗓子问:“谁?”

偶像歌手进这里,出去之后也拿不回从前的光环,还因为曾经出过名有点知名度,日子会比其他人还更难过,卫宁又闹的厉害,护工们本来就不待见他,当着面就敢冷嘲热讽,这会却有种莫名的惊惧感,一句闲话都说不出来,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钟子苏。”

“哈哈!”听见这个名字,脑袋就有股血气涌上来,说不出是恨多一点,还是被朋友背叛的愤怒更多。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卫宁总想问问钟子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现在每天空闲时间一大把,很多不曾注意的细节串联起来,卫宁发现他根本就没有问的必要,答案很明显,钟子苏与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坐的太久关节很僵硬,卫宁慢吞吞的站起身,裤子上一大块灰明显的很猥/琐,卫宁擦都不擦,看也没看一眼护工就离开。护工愣愣的看着卫宁的背影,半晌才摆出个鄙夷的表情,“呸!”就这种人,关戒毒所都是国家的宽容,就该送到精神病院去,成天和脑回路九曲十八弯的人扳手指头玩,那里不用学会为人的道德底线,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度余生。

带着所字的地方本质相同,戒毒所会面室玻璃窗上还带着铁栏。钟子苏最近工作很多,全都是因为《double》,地位水涨船高公众知名度上升,现在出入不带掩饰就是找罪受。他和卫宁同出一个组合,来看望并非不合常理,进来之后就摘下墨镜,玻璃窗后的守卫偶尔投来一眼,一眼,再一眼,钟子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没用钟子苏等多久,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钟子苏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惊愕,卫宁的样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憔悴,单单看外形,很难想象这是个曾做歌手的二十多岁年轻人。

卫宁的心思同样复杂,在看见钟子苏的时候脚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现在的他化身中年大叔,从身体到心灵都老化成要过季的狗尾巴花,钟子苏却越来越亮眼,比起从前青涩的温和,多了一分上了年纪的沉稳内敛,尽管外型上看仍旧是年轻英俊,由内而外散发的味道都有了细微差别,卫宁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深褐色的西服套装料子有多好,与从前他们穿的不是同一个等级。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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