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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回去时,石越心里还很乱,他从没觉得自己的理智防线很弱。他客观地看待每个女人,按实用程度将她们分类,他的感情生活几乎在自律中石化成了固如金汤的城池,结果“喜欢”和“一个男人”结了盟,春风化雨般,将还在抵抗的他俘获。
他很想不通,也为此有过一次失眠,不过在一堆密集又繁忙的工作安排中,他再找不出时间去考虑“自己的性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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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两周后,柳助理来请示他安排在周五晚上的聚餐是否参加。
办公室的窗户开着,遮阳板拉了一半,十点多的阳光被风吹着贴到石越背上,在柳助理来之前,他背后还是暖洋洋的一片和煦。
“项目进展也到收尾阶段了,之前交到您这边的报告,提到过关于李经理的一些问题;如果您周五晚上有时间出席的话,他还是想到时候跟您当面再谈一下。”
石越听着柳助理的请示,摸了摸短鬓角,神态是泰然沉思的,然而后背上那原本的暖意却忽而旺起来,烧得他焦灼却无措,李严的事无非就是职位上的轻松博弈,周五那晚会见到的某人才是他此刻在皮椅上坐不下去的原因。
他站了起来,先将百叶帘又往下放了一点,然后在椅子周围踱着浪费了无用的十几步,最后将桌角边的台历拿了起来,将手中那页看了看,要翻过去时又停顿住,再看了看。
结果在这些无意义的动作结束之后,柳柳只得到了“我再考虑考虑,不一定去。”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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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们老板最近可能真的是...在哪里感染癫痫了?”
小海帮女主播们收拾完东西,喝着柳柳买来的青杏饮料,听到这种话从一贯大方得体的她嘴里说出来,笑得呛了几口。
“说要考虑结果一直不给个话,最后一天了忽然又打电话来说会去,真是...哪里有老板心情预报可以看的话,我也要去买一本来给自己省心了。”
小海不跟她一起说石越坏话,只是眼咪咪地笑着看她打了几个简洁又有次序的电话。
柳柳将“老板今晚要去”这个消息知会给聚餐相关负责人后,眼光重新投回小海身上。
他坐在这个不再有艳丽装饰的直播间里,平台整改之后,他要做的直播也不多了,柳柳回想了一下,好像两人从上周见面时,他就没再穿过女装了。
柳柳叹了一口气,手里还抓着手机,用掌根支着下巴,十字架的手机链短短的,在她手与脸之间滞空静止着。
她侧扬起头去看小海,十字架链子动了起来,原本要回视她的小海瞬间将视线与关心都转移到那个链子上。
“柳柳姐你信这个吗?”
柳柳知道他说的是十字架所代表的宗教,她摇了摇头,十字架摇晃起来,轻轻打在她的下巴上。
“那你觉得这个灵吗?”
这下柳柳有点搞不懂他是指十字架还是宗教了,不过她也没有心情继续这个不现实的话题。
“你之后怎么办?”小海问了两个问题,现在轮到柳柳问他了。
小海捏了捏手中空了一半的饮料瓶,他的手指很细,恰到好处的长度,中指的指甲格外的秃。柳柳又叹了一口气,她想去拉小海的手,像牵一个逃学出来的邻家弟弟,想拉着他的手送他回他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我还不知道,李哥叫我等他安排。”
小海这么说,更叫她堵得慌,甚至有点急。
“他能有什么好安排?他要是有好安排,你一开始也不会被他骗来这里了!”柳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靠向小海,背挺直了,抓着手机的手在腿侧的一沓文件上拍得闷闷响。“你也攒了一些钱,花上一段时间,也不会很长,找个别的工作不行么?”
柳柳想说的远不止这简单的几句,她想要理智地跟小海分析;想要避免用“不体面”、“堕落”“没有未来”这种与小海本人不符的词,去形容李严一直以来诱导他在做的这些事;想要告诉他趁现在还不晚,彻底与这种生活告别。
“我其实做什么都行..好的工作我也想做。但是我们家...还需要很多钱...”那半空瓶子几乎在他手里变形,小海嗫嚅着低下头,说这话的时候还看柳柳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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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又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只能勉强忍着怨,这怨与小海无关,她重新用抓着手机的手托起下巴。小海不是邻家的逃学弟弟,她也就无法轻而易举牵他的手,带他回去。
她怨自己,只能给小海这种无关痛痒的话,只能作为一个外人,在长久的沉默后给一点无力的提醒:“就算现在你为了家里还得继续干这行,总之...以后也少对李严言听计从,别被他卖了还给人数钱。”
小海松开手里的饮料瓶笑起来,蹲到坐在沙发上的柳柳脚边。
“不会的,其实李哥很好,也帮了我很多...”他刚想为李严辩解,就被柳柳用脚腕子轻轻撞了一下,于是他不再继续说了。小海在地上蹲着,也将手肘支上
', ' ')('膝盖,将下巴托在手掌中,头扬了起来,视线在这种状态下,自然地落到了从柳柳手指间漏出的手机链上,那滞空的小小十字架。
“柳柳姐,你说...信什么宗教才会灵呢?”
问题好像又回到了远离现实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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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在默默地摇头之后,将头转向了右手侧的那面墙,视线触及到的是怪异的粉蓝色,无数次类似于此刻的对话都有这粉蓝色的墙壁在场,它倾听了他们无数的秘密。
小海曾兴致勃勃地向她描述过,他十八岁第一次被李严带来这个房间时,四面的墙都还是一片雪白,他的李哥说他是特别的,所以将这房间里的墙刷成了有别于其他房间的粉蓝色。
“当时离我的生日只有一周不到,我第一次那么感谢老天,给了我十八年来最好的生日礼物。”小海说这话时有多发自肺腑,柳柳就有多无法理解,她抨击这粉蓝色的别有用意,她甚至想说李严只是找了个被美化的借口,用“特别”这个词替代了“唯一的男妓”来描述小海,她想叫过去那个还不谙世事的小海同迟来的自己一起憎恶。
小海也不能理解她忽然激烈的情绪,他笑着说她会错意了,他还没说完。
他说,礼物不是粉蓝色的墙,而是遇到了可以喜欢的人。
柳柳还记得那句话有多刺耳,像有尖锐的回音。
“你,喜欢李严?”
“我偷偷喜欢他。”
小海将自己的暗恋交待得光明正大。
从那之后柳柳便恨上了这粉蓝色的墙。
小海蹲在她脚下问“信什么宗教会灵”,她也想知道,如果这答案是佛,她会向佛恳求;如果这答案是耶稣,她会每天祷告。
让这房间的墙重新变白,让他的十八岁收到更好的礼物,让小海糟糕的暗恋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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