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先找个书斋之类的地方做工,好歹先赚些钱,也好适应适应。
哪料时间不凑巧,正好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正是家家铺子结总账时,怎么还会雇新人?祁知年如今也已经学会觍下脸进铺子直接询问,问了几家都不成,倒是有两个掌柜瞧他生得太好,问清楚了是识字的,也会算术,愿意招他年后来做工。
祁知年有些失望,只能先回家。
到家后,他打算去隔壁林寡妇家帮她们做明天卖的豆腐,碰到林秀秀站在门前贴春联儿。
也不知为何,林秀秀看到他就总要躲,这会儿也是,本来好生生地贴着春联儿,见到他就直接从凳子上跳下来,差点就要直接往屋子里冲。
祁知年有些讪讪的,还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自己就那么吓人吗?
不过他知道林秀秀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他就当没瞧见,笑着跟她打招呼:“林姑娘,我帮你吧。”
“……谢谢你……”林秀秀蚊子哼哼。
祁知年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毛刷。
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往门上刷糨糊,林秀秀再次看呆,她也不会形容,总觉得他手上拿的不是毛刷,而是她有次跟随娘亲去书院送豆腐,偷偷从窗户中看到的那些临桌写字的读书人手上的笔,不,他刷起糨糊来,甚至比那些读书人还要好看优雅呢!
“和气生财长富贵,顺意平安永吉祥。”祁知年笑着点评手中春联,“来年定会如此。”
林秀秀低头,绞着手道:“我不识字……卖春联的大爷知道我们家是卖豆腐的,说这个合适我们家。”又指着巷口,“就在对面儿那家,你,你若也要买,可往那处去……”
祁知年笑了笑,往年,英国公府的春联都是宫里赏下来的。
朝中的功勋高官皆是如此,都能接到宫里赏下来的春联,大多都是皇子们亲手写的,彰显陛下的恩宠与善待。
英国公府的面子还要更大些,每年都是陛下亲写。
至于清音居门上的春联,就是祁知年自己写了。
每年到得这时,小雅小颂他们早就裁好纸、磨好墨,他写好自己的,还会给娘亲写,也会给长公主写,给……英国公写,长公主心情好时会用一用,拜年时还会夸他一句写得不错。
英国公……从来没有用过。
如今娘亲病中,他们又遇到这样的事,哪里还有心情写春联。
写春联——
祁知年的手忽然顿住,林秀秀不解,问道:“怎么了?”
祁知年猛地回头:“你这副春联多少银子买的。”
他直直盯着林秀秀,林秀秀承受不住这张脸的杀伤力,傻得彻底,盯着祁知年的脸,木然道:“五、五十文……”
五十文能买五块豆腐、十个肉包子!
说实在的,这副春联上的字还属一般,即便如此,一副也能卖五十文!
林秀秀以为他觉得贵,解释:“是很贵,可一年就一次……”
“林姑娘,还有更贵的吗?最贵的能卖到多少?”
“大爷家就有一百文、五百文的,用的是更好的笔和墨呢,我听人说,城里有些大的书画铺子,写出来的春联甚至要一两银子。”
祁知年想到了赚钱的路子,要在从前,先生总说字画无价,到了此时谁还顾得?
祁知年说干就干,迅速帮林秀秀贴好春联,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家。
他取出最后剩下的几百文钱,从家里搬了张小桌与小杌子,林秀秀跟过来,得知他是要去卖春联,惊道:“小哥,你要卖春联?你会写字?”
祁知年谦虚:“写得不太好,只盼能赚些银钱给我娘买药。”
林秀秀便信了他的话,真的以为他写得不太好,在林秀秀心目中,会写字的人都是顶厉害的人,可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干的事儿,她就非常担心祁知年,生怕他写的春联卖不出去,主动提出帮他搬桌子。
祁知年正好也要打听哪里有便宜好用的纸笔卖,别看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往日里用的笔墨纸砚哪有他亲自去买的份?
林寡妇知道他要卖春联,倒也很支持,他索性就把桌子支在林寡妇的豆腐摊旁,随后他就赶紧跑去买纸笔。
就几百文,也就买个二十张的大红纸,并一小块墨与一支最为普通的笔。
祁知年知道这个时候不好讲究,他卷着纸笔回来,借了林寡妇一个小碗,用温水将墨化开,摊开来就写。
在国公府时,祁知年每日都要写一百张大字,这些天来没写字,手上也没生,反倒心中有股子兴奋劲,大笔一挥,一对春联儿就成了。
见他开始写字,林寡妇是好奇,林秀秀是担心,都紧紧盯着,后来就连买豆腐人的也来看祁知年写春联。
他写得毫无停顿,手下笔走龙蛇,写完收笔时,围着看的所有人都给愣住了。
最后反而是那买豆腐顺便看一看的人先回过神,急切问道:“小哥,这副春联怎么卖?!”
祁知年略微踌躇,还真没想好该如何定价,他现在对银钱有了些许概念,却对京中物价没有完整的了解,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字写得有多好,不说国公府的大堂内挂着的祁淮亲手写的字了,就连教他读书的老翰林的字,他都差得远呢。
按照林秀秀的说法,不知这副春联,他卖一百文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