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果然听话地坐下。
他用魔法当做推力,秋千前后晃荡起来。
前后来回摇晃,真的像是被魔法包裹一般,晃散了米拉的各种念头。它们不再是堵在心口的一团乱麻,而是随着秋千前后摇晃的幅度变成了一曲诉说烦恼的乐谱。
兰斯真的是很强大的法师。除了能够使用强大的魔力,他自身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人靠近他的时候,获得鼓舞,感到安心。
“我有点害怕。”米拉垂着头,视线落在鞋子上。
“米拉。”他扭过身,视线落在米拉身上。
柔顺的黑色长发落在她的肩头,透过发丝的间隙,兰斯能够看到她抿着的唇线。
“我很高兴。”
他的话语让米拉感诧异,她惊讶地抬头看兰斯。
“很多的法师在意识到自己一直学习的魔法能够剥夺他者的生命会陷入一种自我怀疑。这种情况,最常出现在第一次杀人之后。”兰斯松开米拉。
米兰明白他的意思。
她刚才根本不想和伊娜进行一些无谓的辩驳,她可以用魔法直接让她闭嘴。
“你在担心我?”米拉没有那么做。她是很乱,很害怕,但是如果用魔法攻击伊娜,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嗯。我刚才在想要怎么和你开口。”兰斯说,“我甚至想,如果是我替你解决掉那两个杂碎,会更加合适。”
“我当时根本什么都没想。”米拉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我只是很愤怒。她只是个小女孩……”
“我知道。”兰斯伸出手,顺着米拉柔顺的长发自上而下轻轻抚摸。
他的东西打开了某种开关。米拉的恐惧,担忧,害怕,挣扎与自责在这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伤害与自己同样的生命,即使米拉一次次强调那两个家伙是畜生,他们死有余辜。
善良与道德会让她陷入挣扎。兰斯愿意成为宣泄口。
米拉说伊娜是个小女孩。其实她也是。
“我很害怕。我觉得他们是坏人,用魔法杀死坏人应该是对的吧?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我什么都没有想。我就念了咒语,然后他们就死了。我甚至没有想过魔法会直接杀死他们,我只是想阻止他们。”
“我觉得我做的没错。可我杀死了他们。我在想,确实他们有错在先,可我的魔法让他们变成了灰烬。我觉得自己没错。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可如果说,我把用魔法审判不当之举当做是正义,那每一个掌握这种力量的是不是都可以行使正义?是不是只要打着捍卫正义的名头,就可以随意剥夺其他人的生命。难道,我能做出审判吗?”
米拉是思维活跃,会想很多的女孩儿。
兰斯知道,他知道她会想很多。活跃的思维,让她成为为好的法师,活跃的思维,也会被她带来一些本可避免的伤害。
他轻轻抚摸着米拉柔顺的长发。
一定会有很多人会觉得米拉的想法没有必要。他们会说米拉想想得太多,会觉得他的想法没有必要,他会痛苦,并不只是因为她杀掉两个坏人,而是因为这些复杂的念头。
但这就是组成米拉的部分,如果让她失去思考,失去她古灵精怪的念头,便是摧毁米拉。
兰斯不希望米拉失去她的想法,也不希望她因为认知到魔法的另一面而放弃魔法。
善良,从来不是软弱怯懦的举动,而是一种痛苦的选择。
他静静地听着这些少女的思绪,听着她那些古怪的想法,奇怪的思路。
不需要解答。米拉不需要任何的回答,她需要的只是将这些突然出现的想法说出来。
如果有人愿意倾听,只要让她说出来,她就会坚强。
终于,米拉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她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好像终于将那些乱麻斩断,盘旋在脑袋里的古怪念头终于找到了他们合适的答案。
她并不以杀人为乐。她也绝不会轻易剥夺生命。她在做的只是保护当时的伊娜和她自己,只是造成了超乎想象的后果。
兰斯见她放缓语速,伸手朝着空中一抓,一个水袋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把水袋递给米拉,米拉喝下半袋,又把水袋还给兰斯。
兰斯收起水袋,一边收一边说:“你还是小女孩儿。你会有任何的情绪都是很正常的。你可以把他们告诉我,或者悄悄说给自己。”
“我不是小女孩儿了……”米拉低声反驳。
兰斯看着她。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就不是。”
“雨要不要停?”
“停吧,别下了,有点冷了。”
魔力推动着秋千又晃高一些,更高一些。
-
米拉还是做噩梦了。
梦到两具焦黑的尸体蹦蹦跳跳的追着她跑,嘴里喊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她醒后坐在垫子上,缓和了好久。
她知道这种阴影还需要很久才能克服。像是昨夜一样的情感波动也许还会有很多次,不过现在她不再感觉到害怕了。
伊娜睡在她身边。虽然她对米拉有些不满,但能够继承勇者之魂,说明她本身还是符合勇者们专有的“刻板印象”。
勇者们没有隔夜仇。
兰斯从外面走回来。他腿上的伤好像已经好了,走路的时候没有一瘸一拐的感觉了。